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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药物的保存需要用到阴暗背光的环境,所以药材室设立在了医疗部的深处,四周很安静,只有翻阅文书的声音,银紧紧跟着我的步调,一路从走廊和办公地带穿行而过。

    这间屋子里透着一股冷意,灰尘在晦暗里跳跃着,唯有门口的位置倾泻来一股刺目的光。

    我弯下腰,斟酌着银的情况,从琳琅满目的木架上仔细挑选着。

    “那个……”

    银逆着光,发出细小又拘谨的声音,从我的方向看去,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提,她的脸颊被大半个口罩给遮住了。

    “嗯?”

    “早川医生,我想……谢谢你之前的建议。”她这么说,鞠了一躬:“那天之后,我向财务部的人提交了申请。”

    “那个呀。”

    我思索了一下,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来着,只是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没想到她还记挂着:“效果怎么样?”

    “相当好。”她眉眼弯弯:“托这笔预支工资的福,我和哥哥有了新的容身之所。”

    “这样。”我侧过脸,认真道:“那么,恭喜你们了。”

    “谢谢早川医生。”她温和地说道:“还有食堂部长那里,也多亏了您。”

    “只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摇了摇头,拿着几瓶颜色不一的药物走到她旁边,把话题转了个弯:“听说你正在学习新技能?”

    “是的。”

    “还算适应吗?”

    银小声说道:“嗯。不过,老师很厉害……总觉得自己进步太慢了。”

    “没关系,慢慢来。”我将药物递给她,叮嘱了一遍它们的功效和使用方式,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一一记住。

    在她将欲离开时,我忽然叫住她:“银。”

    “早川医生?”

    我揉了揉眉心,颇有些犹豫要不要提起。

    提起,芥川君的事。

    说到底,那最终还是芥川君自身的决定。在港口黑手党,医疗部的工作只用将大家的伤口处理完善就好了。干涉病人的心理、或者说干涉黑手党成员的秘密和动机,这是冒昧的、也是并不明智的决定。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这么多年,我的好奇心一直收敛的很好。这一次也应该同样。

    这样想着,“算了,没什么。”这句话在口腔里徘徊了好几遍。我抬起眼,却撞上她一眨不眨的黑瞳,如一颗深邃的黑曜石一般。

    也许是她眼里的光泽太过温良,我被吸引着,心中软了一霎。搪塞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银,你对芥川君的身体大概有一个了解吧?”

    “您是说哥哥的肺病吗?”她声音颤抖了一下。

    “不是,那并不是主要的,芥川君肺病是可以医治好的。”我犹豫了一下:“我所说的,是芥川君的外伤……”

    我不知从何开始说起,让银劝导芥川君不要如此拼命吗?可是在这种地方,不拼尽全力要如何生存下去?

    他绝对不是自己想要、非要受伤的。

    而且,看银这副模样,芥川君大概也对她有所隐瞒,又或者说,只是觉得自己的伤势不值一提,我告诉她,会是一种正确吗?

    “医生?”

    我停顿地太久了,以至于她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句。

    “……算了。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们受伤了,不论是什么时候,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我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银颇有些受宠若惊道:“谢、谢谢医生。”

    银离开的脚步声依然很轻,如同她的声音一样。说起来,银这个人,总是如云团一般轻盈,不像芥川君那般尖锐的脾气。

    真是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兄妹。

    即使说出去,恐怕也不太会有多少人相信吧。

    …

    我在办公桌前发了会儿呆,直到中也的声音陡然响起,这才堪堪停止天马行空的走神。

    “在想什么?”

    暑日严重,中也没披黑色大衣,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灰黑色夹克,倒是戴帽子这一点无甚变化。

    话说回来……中也睡觉的时候会摘掉头顶的洋帽吗?

    我打止了这一调侃的想法,问道:“中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中也莫名道:“我在这里站了有两分钟了,你一直没有看到我吗?”

    “……抱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想一个病人的事,走了会儿神。”

    “你还真是老样子……算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他说着递过来一份档案袋。

    我接过文件。中也环顾四周,习以为常地在灰质沙发上坐下,是时,有人为他端上了热红茶。

    棕色纸袋里,首行黑字格外显眼——《关于调查中东非洲地区新型药物计划》。

    我的眉心不自觉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我大致了解了里面的内容:目前,一种新型药物正在中东、非洲地区流行,服用这一药物的士兵,无一例外地,全部染上了兴奋、高昂的症状,他们变得极易被煽动,不顾性命地冲锋陷阵。

    这种药物对身体的危害极大,几乎是用燃烧生命的方式来换取战争机器的存在。

    在横滨的码头上,黑手党缴获了一渡轮的走私药物,森先生意识到,如果它在黑社会地带泛滥成灾,对于横滨来说,绝对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我又往后翻阅了一下,森先生派下的任务是调查出这一药物最初的生产组织,并研究出对付它的解药——该药物的一味原材料只产于当地,在日本并不好存活。

    除此之外,还需要尽量与非洲地区另外几个知名医疗集团产业达成止痛药合作项目的合约,那是一座藏着不少财富的、还未开发的秘矿。

    预估出差的时间是四到五个月左右。

    也就是说,在接下这一任务后,我也许没办法和太宰一起度过今年的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