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魅慢慢走到赤凰身旁,掩在袖中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不远处的雪王以为百魅要近前服侍,没多想地便继续自己手上的事情。赤火兽则绕着雪王跳跃飞奔,时不时衔起一两包灵药飞给雪王,似乎很喜欢捡灵药的活计。
此时赤凰眉头蹙了起来,牙关紧咬,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与拉扯。百魅双目幽幽地望着赤凰的脸,心中叹道:魔尊,百魅不能对不起兄长。若侥幸刺杀成功,百魅也会追随魔尊而去,在黄泉路上,陪伴魔尊左右,再向魔尊赔罪!
百魅倏忽间双拳张开,一枚匕首现于她的右手中。她慢慢来到赤凰身前,蹲了下来。她假装拾起散落于周围的灵药,时刻注意着赤凰的动静。
只见赤凰的眉头蹙得更深,显然是到了关键关头。百魅下定先杀赤凰再自杀的决心后,顿时心中再无对活着的渴盼,死了反倒解脱。
百魅知晓机会稍纵即逝。她不再犹豫,手中匕首倏尔朝赤凰心口刺去!
匕首刚出手时,赤凰倏地睁开眼,一双眼眸沉静地望着百魅。百魅心中一颤,举起匕首的右手再也刺不下去,竟僵在了原地。
百魅知道机会已逝,闭上双目,心道:罢了罢了。兄长,灵儿已尽力了,你莫要怪灵儿未能替你报仇!
百魅睁开双目,最后再看了一眼赤凰,眼神中似有眷恋又有解脱,颤声道:“对不住,魔尊......”
背叛魔界者,只有死!刺杀魔尊,等同于背叛魔界,同样只有死!
百魅右手匕首突然抬起,朝自己的脖颈抹去。纤细柔白的脖颈,仿佛风雨飘摇中的一支鲜花,随时都能折断而死。
赤凰瞳孔微动,她一把拽住百魅的左手,同时灵力朝百魅的右手点去。百魅被迫转身,右手中的匕首,如受指引一般,极快地向前方划过一道弧线,一道血线瞬时喷涌而出。
百魅被喷了一脸血,呆愣地站在原地。她仍保持着右手持匕首的动作,一滴滴鲜血汇成刺目的红线,从匕首上流淌下来。
离百魅一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黑衣人,正是之前被赤凰摔在地上的黑衣人首领。那黑衣人首领不可置信地低头,一道触目惊心地伤口赫然出现在他胸口。
雪王连忙赶了过来,抬手给了黑衣人首领致命一击。雪王转头看着百魅:“百魅,你......”
百魅仍处在震惊中。适才魔尊救下想要自裁的她,还借她手杀了一个偷袭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当时就在她背后,她却毫无所觉。若无魔尊出手,此时死的是否就是她?
天色已暗,山间微冷的风簌簌吹过,令百魅浑身战栗了起来。
百魅不敢回身看赤凰的神情,脸上苍白如雪,心如死灰。
此时,不远处现出一个人影。只见那人一瘸一拐地走来,口中还不忘嘲讽着:“魔尊还能救下刺杀自己的魔侍,真是心善啊!希望下次我刺杀魔尊之时,魔尊也能如此大度!”
雪王转头瞧去,见这说话之人正是尤离。尤离瘸着腿走到近前,环顾场内状况。他见到赤凰仍保持着调息的姿势,雪王在旁护卫警戒。而那个应该是叫“百魅”的魔侍则一脸是血,看不清表情。
尤离哼道:“看来确实不需我帮忙,我来了也是多此一举。”
尤离转身就要走,就听见赤凰低声道:“多谢你能来。”
尤离脚步一顿,没有回答,继续一深一浅地往回走。
一直愣怔在原地的百魅突然开口道:“阿......阿阿......”
尤离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满脸是血的魔侍竟似魔怔了一般望着自己,口齿不清地不知在叫唤什么。
尤离在夜色下,凝神朝百魅细细打量。他忽然好似认出了什么,双眼逐渐露出震惊的神色。
“阿......阿兄!”百魅突然喊道,朝尤离扑了过来。
尤离接住百魅的双臂,将她脸上的鲜血抹去。仔细打量下,尤离激动道:“灵儿?”
百魅早已哭成泪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阿兄......是灵儿!阿兄你还活着!”
尤离骤见亲人,再也控制不住,虎目也已流下热泪:“是阿兄......阿兄侥幸还活着,灵儿你没事就好.......”
那边尤离与百魅兄妹相认,喜极而泣。这边雪王朝赤凰感慨道:“没想到百魅竟是尤离君的妹妹,真是造化弄人啊......”
赤凰垂下眸,低声道:“怪不得她数次想杀我......”
雪王惊讶道:“什么?百魅数次想刺杀于你?那你为何......还留她在身边?”
赤凰道:“她身位为我的贴身魔侍,有很多机会背叛我,但在今日之前,她还尚未做出一件于我有害之事。留她在身边,好过放一个未知之人在身边。她侍奉我极为尽心,一个杀手不该如此,我想或许她有什么苦衷。”
雪王看向正在互相安慰的两兄妹,叹道:“原来这就是她的苦衷......”
赤凰望着尤离与百魅,眸中风云又起。原来,除了与此事毫无关联的颜公子,青玄、尤离与百魅皆知当年是她重伤了尤离。当初在青丘桑景山,她为颜公子声声质问青玄、又刀剑相向之时,青玄心中是何感受呢?
赤凰心中隐隐作痛。
尤离两兄妹说完了这三百年的遭遇后,尤离拉着百魅来到赤凰面前。
尤离对赤凰道:“听灵儿说,魔尊曾数次救下灵儿,今日又再救灵儿一次,尤离在此郑重谢过魔尊!”
尤离倏然朝赤凰跪下。赤凰将尤离扶起道:“尤离君不必如此,这些不足以抵当年对尤离君过失的万一。”
尤离深深行了一礼:“我如今只剩灵儿一个家人。魔尊护好灵儿,犹如救我性命。三百多年前你我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赤凰同样还礼,低声道:“多谢尤离君谅解。”
尤离拉着百魅到赤凰近前,说道:“灵儿,一事归一事,你也该感谢魔尊救命之恩。”
百魅低垂着双眼,一双美目始终不敢看赤凰。她轻声道:“百魅多谢魔尊......也......也对不住魔尊......”
赤凰清清泠泠的声音在百魅耳边响起:“你原名叫灵儿?”
百魅心弦一颤,答道:“是,百魅本名......尤灵。”
赤凰点了点头:“尤灵,你既已与兄长相认,便随你兄长去吧,从此不必再做魔侍。”
百魅豁然抬头,一双美目中似还有泪意。一旁的尤离已道:“如此甚好。”
百魅嘴唇嚅动,似乎想说什么,话语却始终堵在了喉中,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