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完淮南王,接着就要犒赏一番举子们了。
谢忱清在这时才被悄悄从后席引来,慕岁宁看去,谢忱清感激的朝她略略拱手,示意自己已经无碍,慕岁宁这才点点头。
“都是英才。”
昭明帝目光一扫,掠过年纪大的状元,和模样一般的榜眼,落在谢忱清身上,夸道,“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赏玉如意一支,珍珠一斛!”
众人连连恭贺,心中早就盘算是不是要将旁支的侄女儿,换成自家的女儿了,谢忱清却上前一步道,“臣寒门出身,不惯奢华,皇上纵然爱惜臣,赏臣如此珍贵的珠玉,却怕是浪费皇上一片苦心。”
这番话说得漂亮。
昭明帝也并非狭隘之人,闻言,笑道,“谢卿是有他求?”
“是。”谢忱清回答。
这话叫老油条朝臣们都露出了不赞同之色,到底年轻,寒门出身无人引导,竟仗着皇上喜爱做出如此逾越之举,以后入了官场,怕也不会有什么成就。
“臣能有今日,多亏皇上天恩浩荡,但也离不开嘉和郡主请名师教导之恩。”
谢忱清道,“所以臣希望能代替嘉和郡主,前往天水郡为一方小小令官,完成郡主未完成之事,以报其恩。”
这番话,说得谦逊又知恩图报,更不忘皇恩,虽有生涩之处,可才刚刚中举的寒门子便有这般智慧,令昭明帝再次高看他一眼!
昭明帝想到前不久慕岁宁就在自己跟前提过这人,说他对于治灾有不少落地的想法,他这才答应,若此人能入殿试,会给他开个后门,却不想此子学问也很不错。
是个人才。
既是人才,昭明帝不吝于培养。
“你既有此心,便去嘉和曾去过的越县,做一个县令吧。”
昭明帝道。
谢忱清不卑不亢的跪下行礼。
众人又是一片叹息,叹他明明得了皇上亲眼,可以入翰林院做一个清贵的翰林学士,将来入内阁也不是没有希望,却居然愚蠢到去那守在的县城做一个芝麻官儿。
真是愚不可及!
谢忱清全然不曾听到那些声音般,只悄悄看向慕岁宁,见郡主含笑赞许的朝他点点头,才松开冒汗的掌心。
李侍郎将二人的动作收在眼里,再次感慨,“早知道,我就该把你送去东宫,当个奴才也好啊。”
悄悄,东宫三个孩子,就连慕岁宁这个不是太子所生的女子都这样优秀,若他儿子也去沾沾聪明气,说不定也不至于养成这样呢?
“爹,你想让我给郡主当奴才?”
李朔一脸兴奋的问,这样他岂不是就能一直跟着郡主了?
李侍郎微哽,而后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亲生的,不能扔。
“郡主,李贵人请您一见。”
有宫人悄悄走到慕岁宁身后,低声道。
慕岁宁正撑着下巴观察其他人的眸色一顿,“李贵人要见我……何事?”
“贵人说有先皇后相关的事想告诉您。”
“我不想听。”
慕岁宁直接拒绝,“先皇后已经去世了,就算死的冤枉,那也不是我能插手之事,你去回了她,往后再不必与我提此事了。”
宫女神色闪了下,见慕岁宁当真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才不得不暗暗咬着牙,悄悄退了下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刚退走,慕岁宁就朝祁云宴打了个手势,而后悄然跟了上去。
那宫女因为没办成事,沉着脸,并未察觉有人跟踪,一路快步绕过御花园,来到一处宫墙后,看到等在那儿的人,行了礼。
“主子,她不肯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宫女连忙跪地求饶。
慕岁宁没敢绕过墙,只小心在一从灌木后藏着,听着里面宫女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巴掌声,皱眉,到底是谁这么暴戾。
很快,就有一抹裙角朝墙外走来。
但看到来人,慕岁宁却是讶异,怎么会是她!
韩瑛从垂花门下走出来,神色依旧是恬静的,但她刚走到门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直接朝慕岁宁藏身的方向看来。
“主子,怎么了?”
“有人跟来你也不知吗?”
韩瑛快步朝灌木后而来,此刻她的脚步轻盈而迅捷,根本不像是平日里表现出的持重柔弱的模样。
也是,她父兄皆是武将,她又岂会半点武艺不会呢!
慕岁宁一开始就被她骗了!
三五步间,韩瑛已经到了那处灌木之后,手里也攥着一把如小剑模样的簪子。
可她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只不知谁养的橘色肥猫。
肥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晃荡着肥嘟嘟的肚皮,踩着优雅的猫步走了。
只是猫?
“看来宫里不宜久留,只能下次再想办法见一见郡主了。”
韩瑛眉宇间藏着几许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后轻轻呼出口气,“希望她肯见我一面呢,我们都被那个人的表象给骗了。”
韩瑛说罢,见四周仍无动静,这才轻轻皱眉,警告的看了眼那宫女,提步离去。
等她走后许久,一侧假山后,祁云宴才松开慕岁宁。
“她方才也是在演戏吗?”
慕岁宁从假山里出来。
祁云宴道,“后日我休沐,你可邀她一见。”
有他在,韩瑛想做什么手脚也不可能。
慕岁宁点点。
祁云宴正欲回宴席上,他们不便离开太久,慕岁宁却忽然揪住他的衣襟,“我们再跟一跟方才那个宫女。”
祁云宴明白她想做什么,自无不可。
那宫女送韩瑛离开后,就小心翼翼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一间很小的房间,大通铺,夜里十几个宫女睡在一起。
这个时辰只有一两个值了夜班的此刻在睡觉,其他人都出去了。
她一回来,就有与她关系好的宫女醒了,见她的脸都肿了,忙给她拿了药油,“得罪哪个主子了?”
“还能有谁。”
那宫女闷闷的。
相熟宫女显然知道是谁的,沉默了下,低声说,“我们这些人,没办法的,好歹韩家还能多照顾照顾我们的家人。”
宫女涂着药油不说话,半晌,才似发泄般说了句,“听闻小郡王要迎娶当年那女子了,郡王妃若不及时抽身,韩家也跟着遭殃,我们家人又能得几分好?”
“你胡沁什么!以后再不许说这些话了,你想死我可不想!”
那宫女不甘心的抿抿嘴,到底是不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