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
慕岁宁问他,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父王和母妃都很想你,他们都想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可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什么父王母妃,他天性感情淡漠,并没有什么期待,也就不会有什么重逢的喜悦,他只知道,那时他若表明身份,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抛弃慕岁宁,她就不再是太子的女儿,不是莫家的外孙女。
但今日说出来,则是因为她已经答应年底就要嫁给他,她仍是东宫的女儿。
二来,他若不出来,昭明帝绝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为东宫翻案。
而为东宫翻案,是岁岁最大的愿望。
他回答的那样平淡,可他的眼里却牢牢倒影这她一人。
若说慕岁宁之前还有所保留,此刻她只觉得她或许真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她再无顾及,扑倒祁云宴怀里,牢牢抱住了他。
祁云宴感受着怀里的温度,笑意微深,他甚至有几分庆幸当年他被人调换了,否则他如何让岁岁对他有这样深的愧疚,从而把一颗心都乖乖交给他呢?
当年那产婆,他该好好去感谢一番才是。
晚膳时,莫老夫人亲自从庄子上来了。
当然,祁云宴再不是面对昭明帝的恭敬和慕正则的冷淡,而是如同寻常人家的晚辈一般,给莫老夫人行了礼,惹得莫老夫人又是一场痛哭。
“你们母妃和外祖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莫老夫人说。
慕岁宁静静站在角落听着,手腕忽然一紧,而后被祁云宴拉到身侧,听他道,“待忙过这些事,我会带岁岁一起去母妃和外祖父坟前上香,亲口告知他们此事。”
莫老夫人这才看到慕岁宁有些红的眼眶,心中顿时明了了她现在处境的为难之处。
当年太子妃是怨恨过这个孩子的,那时正则的死讯刚传来,就爆出来岁宁并非她亲生的,她会糊涂也是难免,可她同样是爱这个孩子的,否则不会因为对她的那些责骂,而愧疚道最后上吊自尽。
“咱们家多亏了岁岁。”
莫老夫人温柔看着慕岁宁,“若不是你,我们何来今日的团圆呢?”
若不是慕岁宁,莫家女眷们早已经被欺凌死尽了,废太子也死在了白云山上,就连慕正则和祁云宴,也不知会走向何方,总归是分崩离析,生死永隔。
可现在,他们都还平平安安活着。
“外祖母。”
“你还肯唤我一声外祖母,外祖母就高兴了。”
莫老夫人将她拥到怀里轻柔的拍着后背,慕岁宁再次涌出泪来。
今日哭得太多了,以至于洗漱完躺在床上时,眼睛一睁开都干涩得疼,干脆在被子里拱了拱,拱到了祁云宴怀里,瓮声瓮气的问,“今夜不忙吗?”
“不去,怕某人哭瞎了眼睛,半夜无人伺候。”
他道。
慕岁宁有些紧张的轻轻按了按自己发胀的眼,催促自己睡觉,睡一觉都好了。
祁云宴透过窗子的微光,看到她还濡湿的眼睫,脑海再度掠过前世的梦,不由将她的手腕轻轻握住。
前世不会重演,他的岁岁,也永远只会属于他。
慕岁宁睡得很沉,翌日祁云宴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不过庆幸的是,眼睛当真消肿了。
“郡主,罗家的罗达公子登门拜访,在前厅等候,您可要见上一面?”
慕岁宁想起曾与罗达的赌约,最近她都没空关注这件事,原以为罗达也会‘忘记’,没想到他竟主动来了。
“朝廷犒赏这举子的宴会是在哪一天?”
“就设在后日。”
三夫人道,“不过为了庆贺颍川王和淮南王的宴会也同样设在后日。”
“那就后日再见吧。”慕岁宁道。
三夫人从不干涉她这些事,只做好她的大管家,应声下去了。
罗达闻言,抿抿唇,没说什么,准备离开时,却遇上了罗真。
“兄长也来请见郡主?郡主怕是不得空……”
“罗大公子,郡主请您在暖阁稍候。”巧雀过来。
罗真朝罗达笑笑,捏着手里的图纸往暖阁而去,最近郡主要重新规划她城外的地,想要以学院为依托,重新打造出一个能外接港口的镇子来,所以他思索了几日,终于画出了初步的图纸。
罗达望着兄长的背影,半年过去,兄长的病情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虽然并没有完全摆脱病痛的折磨,可他的精神却是一日好过一日的,这都是郡主的功劳么?
明明郡主一开始要兄长来郡主府,是想拿他做人质要挟罗府的。
要说办事的能力,他绝不会输给兄长,况且他还不曾生病。
罗达有些恍惚的出了郡主府,刚出门,就有雍王府的人等候,“小公子,小郡王请您一起入宫见贵妃。”
想到金陵最近一件又一件的大事,罗达微微皱眉,点头往皇宫而去。
慕岁宁跟罗真一起看过图纸,又留他吃了早膳,想让他歇歇再走,他却是道,“我想再去那片地看一下,附近的地郡主都买下来了吗?”
“嗯。”
慕岁宁道,“那一片连接港口的地方我已经托外祖母亲自操办买下了,那些原来的村民还住在原处,往后重建的宅子要留他们一间,这是早就商议好的。”
罗真看她连个再贫贱不过的小老百姓的住所都要亲口叮嘱自己,便越发觉得这桩事办的顺心了。
“我知道了。”
慕岁宁让他离开后,又从一堆的拜帖里,挑挑拣拣了几张,邀人上门喝茶赏花,算是接受了他们的示好,并不经意的流露出想办农学院,却苦于无人才的烦恼。
东宫眼见有再度辉煌之势,这些到此刻才想来攀附的人,自然是巴不得能帮上忙,好抹去之前东宫遭难,他们冷眼旁观或是落井下石的事。
当下就开始举荐起来。
又说某位博学多识大儒的,慕岁宁却嫌不会农事。
又举荐自家田上种地好手的,慕岁宁又嫌不会做学问,当不成院长。
当然也有机灵的,直接推举莫老夫人。
慕岁宁只是笑笑,也不看看她外祖母多大年纪了,如今忙着的事慕岁宁都觉得够重了,再将一个她空有想法、全无经验的农学院压在她头上,她都怕老天爷劈她。
“那……”
一位夫人心思几番转圜,道,“曾经东宫有一位夏姓属官,其弟还曾编纂过农书,不论是学问、还是种地,都十分有经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