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觉得身上好似暖和了些，可这点暖就如烛火落进了冰川，很快就熄灭。
慕正则看她状态不对，当即便要起身闯殿，被慕岁宁抓住，“别急。”
他们这位皇祖父，可不容许僭越，不管他看起来有多么圣明慈爱。
“可你的身体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是兄长粗心大意了，岁岁，你等我。”
说罢，再次要往大殿内而去，就见祁云宴已经从大殿内走出来了，身边还带着刘公公。
刘公公见慕正则的架势，立马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并刻意在殿门口堵住后头要跟出来的小太监，笑道，“小郡王，郡主，皇上让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呢，快起来吧。”
说罢，这才往前一步，吩咐小太监们，“还不快扶两位贵人起身？”
小太监们赶忙出来，瞧见慕正则已经站了起来也不奇怪了，只赶忙去扶慕岁宁，祁云宴却早已先一步将慕岁宁抱在了怀里。
感受着她冰冷的身体，祁云宴看慕正则的眼神越发冷了几分。
慕正则第一次没有跟他生气，毕竟是他让昭明帝妥协了。
“东宫之事……”
“小郡王放心，皇上随后就会下旨，令锦衣卫与大理寺一同重新彻查了。”
祁云宴身为锦衣卫的一把手，这事儿便算是交给他了。
慕正则冷淡看向祁云宴，他实在在怀疑祁云宴的用心，他当真只是为了为他师父翻案，而不是别有用心接近岁岁，接近东宫么？
祁云宴却不再理会他，抱着慕岁宁便提步而去。
“小郡王，您现在住哪儿？”刘公公适时问了一句。
“怎么了？”
“皇上若要召见您，总得知道地方。”刘公公笑道，“皇上既然决定为东宫翻案，那您的身份也会一并恢复，只是东宫如今还查封着。”
“父王暂住在郡主府，我也同父王一起住在岁岁的郡主府即可。”
“这、这……”
刘公公的意思是小郡王尽早请命回东宫才是呀，如何都住在郡主府，明明太子和小郡王才是东宫的主人，如何反倒要去做郡主府的客人？
“有问题？”慕正则声音嘶哑，却不影响他此刻浑身冰冷的威压。
“不敢。”
刘公公暗暗咋舌，十年不见，若不是这张脸还与当年一样，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掉包了，否则当年温文尔雅的小郡王怎么变成这般煞神？
慕正则再看了眼养心殿，缓缓施礼，“多谢皇祖父。”
养心殿中。
昭明帝透过窗缝，看到慕正则跟祁云宴一前一后的离去，脸上竟是浮现丝笑意。
“谁能想到，朕的孙辈们能如此出色？”
刘公公一进来就听到这句，有些疑惑，皇上在夸正则小郡王？
总领太监奉承道，“他们身上流着皇上您的血，是您嫡亲的孙儿，自然如您一样出色。”
昭明帝更是高兴起来，就连刘公公以为进来一定会面对昭明帝阴沉的怒意，都没出现半点儿，痛快的下旨翻案了。
刘公公暗自咂摸着，直到想起皇上与总领大太监的对话。
‘他们’‘血脉’‘嫡亲’。
听闻祁指挥使并非归德侯亲生，而嘉和郡主亦非太子妃所生，两人出生也是同一年，莫非、莫非……
刘公公被这惊天秘闻惊得脸都白了，赶忙让自己的思绪打了个结，不许自己再去瞎想，毕竟涉及皇嗣，这可出不得半点差错啊！
况且，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呢？
……
慕岁宁靠在祁云宴怀中，感受着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总算是在快到宫门前时缓了过来，并坚持让他把自己放了下来。
“还未成婚，叫人看见了不成体统！”
慕岁宁认真道。
祁云宴眼帘轻抬，看来等成婚了，就可以了。
“嗯。”他语气带着几分愉悦。
慕岁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同为男人的慕正则很清楚，冷冷看一眼祁云宴，主动走到了二人中间。
慕岁宁倒不觉得什么，祁云宴竟也只是嘲讽看他一眼，便由他去了。
慕正则觉得祁云宴肯定又揣着什么坏水，还不等问上一句，刚出宫门，几人的脚步就都停住了。
宫门外，以李侍郎为首，谢忱清和李朔等她带出来的新科举子，以及眼熟或不熟的百姓居然都跪在殿外，手里捧着一张万民请愿书，盖着他们的红手印，求圣上重查东宫案。
“郡主出来了！”
“郡主没事！”
百姓们轻呼起来，李朔最是等不及，踉跄着爬起来就跑到慕岁宁跟前，见她没受刑，才呼出口气，“谢天谢地，郡主，你吓死我们了！”
“是啊！”
王安也过来，“您要请愿，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现在有了功名在身，也能出一点微薄之力了。”
“你们……”
“郡主放心。”谢忱清掸掸身上的雪，走过来，“我们并未主动召集百姓，是您和小郡王要为东宫翻案的事传来，加之昨夜前指挥使周庭的供词散播开，这些百姓们便自发来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良心，他们记得太子的好，也记得郡主的好，他们平日里只是沉默的大多数，可有些事，一旦有人领头，他们也愿意站出来。
最让慕岁宁意外的，还是李侍郎这个滑不留手的大人。
李侍郎挤出一个笑，他是真不打算来，谁能想到看儿子高中，兴奋上头赶到郡主府，就撞上了这群愣头青要来为郡主请愿？
他都来不及撤，就被他的好大儿给架了起来，不得不来跪这儿。
“快到早朝时间了，既然小郡王与郡主平安出来了，那下官就先回去换衣裳准备上朝了。”
“大人慢走。”
慕正则见他看着自己，只得开口。
李侍郎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讶异，而后便明白，当年他出事前必是被人下了毒，虽然侥幸逃过，这嗓子却算是毁了。
李侍郎心中暗道可惜，可眼前的慕正则却并无半分可惜自卑之色，眉目间添了沉稳与多年生死搏杀间的锐利，更具帝王风仪。
李侍郎心思一转，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跪，说不定很值得。
他再次施礼，转身而去。
“先回去吧。”
慕岁宁朝李朔几人道，“你们辛苦了，回去歇息，过两日，宫里会给你们办登科宴，别在御前失了仪态。”
“那东宫的事儿……”
“皇上已经答应重新彻查了！”
慕岁宁轻笑开，也是从东宫出事以来，如此放松而喜悦的笑起来。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慕岁宁轻笑着，悄悄朝祁云宴看去。
祁云宴察觉她的目光，侧眸看来，便见她眸似含星，无声的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