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
“我有些乏了。”她拿着帕子擦擦额头的汗,笑道,“这两身衣裳我留下再改改,迟些给你送去,我给你画了几张鞋样子,一会儿你再选选。”
“嫂嫂。”
慕岁宁轻抿起唇,“我没有在与你开玩笑,若是有的选,你愿意回东宫,还是想继续现在的生活?”
祁清欢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倚着暖榻坐下来,眼神却是落在别处,“岁岁的意思是,小郡王他……还活着吗?”
慕岁宁轻声,“或许。”
祁清欢被袖摆遮住的手死死攥紧,“我不知道。”
兰生见状,立即道,“郡主,小姐需要休息了,她今日在花圃里忙活了一天,午间都没歇息呢。”
慕岁宁见她脸色果真有些白,忙问,“药可熬好了?”
“嗯,奴婢这就拿来。”
慕岁宁扶祁清欢躺倒床上,又亲手给她喂了药,为她散了发髻,看她疲惫又虚弱的合上眼睛,本想去请太医,兰生却说他们有一位大夫很会调养祁清欢的身子,祁清欢能有今日也托了那大夫的福,她一会儿就去请。
“那你别耽搁了,嫂嫂睡下,你就立即去,不论花多少银钱都无妨。”
“奴婢知道了,郡主且回吧,莫叫小姐担心,一会儿天就黑了。”
慕岁宁应下,离开时回头看了眼祁清欢,她似乎从未考虑过兄长还能活着回来,也是,都十年了,在未见兄长前,她也不觉得他还活着。
这十年兄长去哪儿了呢,怎么现在才回来?
下次再见,她必须帮嫂嫂好好问问,就算不回来,也该送个信给嫂嫂,她父母双亡,又守寡至今,必是不好过。
兰生确定慕岁宁离开,回头看了看状况很不好的祁清欢,咬咬牙,裹上斗篷,飞快往某处而去。
没多久,一个同样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祁清欢的床边。
兰生自觉退下,并关上了房门。
“清欢?”
“他还活着。”
见到来人,祁清欢的眼泪便留了下来,“我不该……我不知他还活着……”
祁清欢痛苦的哭起来,慕允却并不算震惊,因为他早就知道了,也是因此,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设计了山脚下那处野泉里的局,好在清欢到底是接受了他。
“别怕,不是你的错。”
慕允握住她的手,从来清冷到不近人情的男人,此刻带着祈求,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他若要怪,怪我一人便是,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
这句话触动了深埋在祁清欢压抑在最深处的伤疤,她终究还是大哭一场,彻彻底底的病倒了。
慕岁宁接到消息时已是半夜,她匆匆请了大夫赶过去,大夫却给出了‘郁结于心’的诊断。
难道是因为告诉了嫂嫂兄长还活着,她便为此郁结于心吗?
看来,她并不想回东宫了。
“嫂嫂别担心。”
大夫重新扎针离开后,慕岁宁坐在床边,握住祁清欢冰冷却布满了针茧的手,温声道,“若是嫂嫂不愿,我便帮你讨一张和离书来。”
祁清欢高烧得昏昏沉沉,兰生却是听清楚了,目光复杂的看向慕岁宁,但还是感激的跪下替祁清欢道了谢。
后半夜,祁清欢的烧勉强退去,慕岁宁才回郡主府。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联系慕正则,但慕正则一时间居然失去消息了,且春闱大考,也终于在这一片愁云惨淡里,开考了。
慕岁宁只得先打起精神准备去为李朔几人送考,刚出门,就见祁云宴的马车停在门口,一身墨色锦衣的公子正支着下颌,目光看向远处,听到声响才懒懒看来。
他好似变了,神态间总有种睥睨世人的冷漠与绝情。
却又没变,因为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带着笑,“岁岁,来。”
慕岁宁想了想,上了他的马车。
车帘落下,就听他道,“放心,我还是我。”
那零碎的梦连成一片,但他很确信,他仍旧是此生的他,而非前世的灵魂,只是那些梦勾起了他压抑在最深处的恐惧,让他患得患失,可如今,他终究认清了那只是梦。
当然,那些梦也并非全无坏处,至少他预见了一些事。
譬如今岁春闱。
他想,他的岁岁也预见了,但岁岁与她不同,她看似好像与他一样看过了前世种种,但她的信息,好似与自己有偏差。
譬如,从最开始见自己,她就没有过恐惧、愧疚,甚至是杀意。
明明前世那把致命的刀,是她送进自己胸膛的,但她似乎认为那个与自己有着纠葛的人,是莫穗穗。
而莫穗穗与祁天逸总也杀不死的奇怪气运,以及祁天逸曾经零星透露出的一些线索,让他有了另一个猜测——这个世界,有古怪。
当然了,他自己也是这‘古怪’之一,如今倒是不急着与岁岁说这些。
“这几晚,夜夜都有人试图刺杀周庭。”
他开口道。
慕岁宁眉心微紧,“所以这些时日,你都是在守着大理寺监牢?”
“嗯。”祁云宴没有否认,更很是自然的道,“牢里的茶水、饭食,甚至是老鼠都有问题,几次暗杀不成后,还来了几次武艺高强的刺客。”
“那你可受伤了?”
慕岁宁紧张问。
祁云宴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道,“只是一些小伤,虽有些疼,但无妨,不伤及性命。”
慕岁宁紧抿起唇来,眼中已经盛满怒火。
祁云宴轻轻与她十指相扣,“他们杀不了周庭,说不定会转而对你下手,今日要小心些,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慕岁宁乖巧点头,她绝不做自寻死路的事儿。
马车在人声鼎沸的地方停下,今日来送考的可不止慕岁宁。
她一下车,就看到李侍郎正一脸发愁的很李朔交代着什么,李朔满脸不耐烦,瞧见慕岁宁,立马就跑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早早就自己一人来到门口等候的谢忱清和王安他们。
要说这里头进步最大的,就属谢忱清和王安,剩下的几人进步不大,但也较之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比上不足,比下也是绰绰有余。
倒是李朔,仍是很为难的样子。
慕岁宁,“时至今日,便不要再瞻前顾后,不论中与不中,你们都是我选中的贤才,我不会因为考试的结果而后悔选择了你们!”
众人一听她这番话,心中的忐忑与不安,皆化作了踌躇满志!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
“望各位,皆有一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