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乌云散去,竟是难得露出了几点星。
慕岁宁看着慕正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慢慢转着桌上的茶盏,直到茶水变凉,才轻声道,“洛白。”
“郡主。”
洛白出现在慕岁宁跟前。
慕岁宁问,“越县带来的那几百好手都安置好了吗?”
“郡主放心,只留了三十好手在郡主府,剩下的全部秘密送至别庄开始训练了。”
这些都是越县世家们精心训练出来的好手里的好手,稍加训练,就是一支奇兵。
慕岁宁点点头,“让他不要松懈,将他们的家人也都好好安置,挑几个可靠的管事过去,若是有苛责之事发生,不必回我,直接杖毙。”
洛白跟随慕衡风已久,自然知道慕岁宁这是打算做什么,心头微凛,心头却有一股快意。
众叛亲离,这才是昭明帝这位无情的帝王应得的。
“属下明白!”
……
慕岁宁一晚上睡得很不安宁,但次日还是早早起身,换好官府去工部司点卯。
工部司的郎中令是个很好的人,特意交代了另外几个主簿带她。
或许是她一次次送来的小礼物都送到了他们心坎上,来带她的几个主簿也都和颜悦色,一点也不曾刁难她。
文书上的事略有些复杂,需要她看懂那些复杂冗长的公文,但她学得极快,所以也不算难,再加上现在也没有新项目交给她管,她只需要帮其他主簿们看看图纸,提提建议,到点就下值了。
下值后,她本想着先去侯府看一看祁清欢,结果出门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堂嫂。”
慕岁宁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着披着斗篷站在寒风里等候的韩瑛,神色冷淡。
韩瑛见她如此,也不恼,只笑道,“你的酒楼里上了一道炙烤全羊,配上温好的青梅酒很是应景,可要一起去试试?”
慕岁宁正要拒绝,就听韩瑛道,“我知道你怨我,但你不想知道当时我为何非要取她性命不可吗?”
慕岁宁没想到她还有脸提祁素晴,眸色更冷了几许,“你即便是不说,我也迟早会查出来,就不劳堂嫂陪我强颜欢笑了。堂嫂若无其他事,我还要去探望嫂嫂,就不多打搅了。”
慕正则决定现身,那嫂嫂就依旧是郡王妃,不过得到底分别十数年,她不仅要考虑慕正则是不是还有情,也要考虑嫂嫂是不是还愿意卷入东宫这潭泥水里来。
慕岁宁说走就走,一脸情面也没给韩瑛。
韩瑛身边的侍女忍不住皱眉,“也太傲慢了,一个无依无靠的郡主罢了!”
“她需要依靠什么?”
韩瑛反问。
侍女下意识道,“没有父兄,也没有丈夫……”
“她不需要。”韩瑛看向远去的马车,“她既有安身立命的钱财,也有受人重用的本领,没有父兄丈夫,没有郡主头衔,她仍是骄傲的慕岁宁。”
侍女觉得这话不对,女子哪能不依靠父兄,不依靠丈夫呢?
韩瑛却没说什么,她只是叹惋的收回目光,温柔恬静的脸上投落下一片阴影,就连从小伺候她长大的侍女也猜不透主子这会儿在想什么。
慕岁宁的马车很快在侯府停下,但并未进侯府,而是直接从琢樱院开出的小门进去了,这把归德侯气得脸都青了,只觉得慕岁宁在狠狠打他的脸!
但这能怎么办,琢樱院是父亲做主卖给了慕岁宁的,而祁清欢又是他那好前儿媳莫穗穗给赶到琢樱院去的!
归德侯气得狠狠掀了一桌的笔墨,吓得来陪他解闷的清客们脸都白了。
当然,慕岁宁是不知道她只是登门,就把归德侯气成这样的,若是知道,非得多来几次不可。
“岁岁,你回来了。”
祁清欢带着兰生在整理院子里的花草。
琢樱院完全是按照慕岁宁的喜好布置的,祁清欢住进来后什么都没动,只是如今看天渐渐暖和了些,就开始重新整理这些花草了。
慕岁宁见她两颊红润,额头微微沁着细汗,惊喜,“嫂嫂的身子大好了?”
“是啊。”
兰生笑着接话,“也是因祸得福,郡主您刚离金陵时,小姐想去山上给您祈福,谁知脚滑滚下山,意外跌入了一片野温泉里泡了半宿,待回来,身子竟是一日好过一日了!”
“当真?”
“郡主看看小姐不就知道了。”兰生高兴的说,“小姐这两个月饭量也大了好些,身上都开始长肉了,大夫说继续这样下去,小姐的身子骨说不定能彻底好全了呢。”
祁清欢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温声笑道,“说的越发玄乎了,只是略好了些,可能是最近天暖了。你也知道,我只在雨雪天病重些。”
她放下花锄,“外头凉,我们到里间说话。”
“好。”
慕岁宁是发自内心高兴,先让人把她带来的大包小包放着,才随祁清欢一起往里走。
祁清欢有些责备,“我知道你花用多,不必往我这儿送什么,在寺庙那些年,粗茶淡饭我也习惯了,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三婶受你嘱托,时常送东西来,我的库房都堆满了,根本花用不完。”
“嫂嫂的身子既然见好了,日后就更要细心养着,如何就花用不完了?若是还有剩,那必是下人伺候不尽心,克扣了嫂嫂!”
慕岁宁一副要去算账的模样,祁清欢这才无奈的笑着作罢。
待到了暖阁,炭火的热意袭来,祁清欢洗了手,就把她这几个月新做的衣裳拿来了。
是天青色和藕荷色的两条裙衫,针脚细密,夹袄细细加了鹅绒缝好,边边都绣上毛绒绒的兔绒,瞧着都暖和。
“来试试合不合身,你又长高了些,天一暖,去年的衣裳都不能穿了,若是合身,我便好照着这个尺寸给你赶制春衫和夏裙。”
祁清欢像是养女儿一样,一会儿比划衣裳,一会儿琢磨首饰。
就连慕岁宁贴身的寝衣和小衣都有一大部分是她做的。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长日漫漫,做些女工才好打发时间,可她明明有那么好的才情,实在无需如此。
“嫂嫂,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慕岁宁一边张开双手让她试换衣裳,一边道。
祁清欢记着胸口的尺寸要再放大些,一边应声,“何事?”
“若是兄长回来了,嫂嫂可还愿意回东宫?”
慕岁宁问罢,就感觉祁清欢正掐量着尺寸的手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