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群‘人质’安排妥当，慕岁宁也算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祁云宴已经回别院了，但走之前，他再度提起了曾经送她的那只翡翠镯子。
“那是师父留给我，给我未来夫人的。”
慕岁宁知道他很快就能调整好，并没有强行将他留下，也并不担心，他离开时的拥抱告诉了她，他很快就会回来。
长舒一口气，换下宽松的常服，慕岁宁打算去藏书阁转转，找几本农书送去越县，刚入藏书阁，一道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慕岁宁吓了一跳，待回头看到兄长脸上那微微的尴尬，咬牙锤了他一拳头。
但挨了这一拳头，慕正则反而舒坦了。
“岁岁，来。”
他转身往楼梯上走。
这藏书楼他都来好几次了，虽说郡主府的武卫把守很严，但架不住存松院都是太子的人，等同也是他的内应，慕岁宁离开时特意交代过三夫人不要干涉存松院的事，他进来也就很容易了。
慕岁宁听着他嘶哑的声音，轻咽下眼底的泪，提着裙子随他上楼。
才上来，慕岁宁就见到了披着斗篷的另一道人影，微微惊讶，兄长这是要给她介绍新嫂？
“夏似玉。”
慕正则察觉她的视线一直在夏似玉身上，有些奇怪，但还是介绍了一句。
夏似玉倒是看明白了慕岁宁在想什么，解释道，“殿下不便长时间说话，所以由我来转述。”
慕岁宁略有些尴尬，“请。”
“这段时间郡主离开后，殿下已经追查到了当年边境布防图失窃的证据……”
夏似玉还未说完，慕岁宁先打断了，“前锦衣卫指挥使周庭已经承认是他偷走了布防图。”
“兵部的布防图不是那么好偷的。”
慕正则开口，“岁岁可还记得前兵部侍郎是谁？”
慕岁宁过目不忘，当年因兄长出事，而被昭明帝迁怒详查，结果查出其他贪腐证据因而斩首，全家流放的兵部侍郎她当然记得，姓焦，名叫焦青，主持这场大案的，还是莫家的外祖父。
慕岁宁还是不能明白，直到夏似玉说，“郡主可以问问周庭，当年他偷的布防图，是不是放在一处并不算十分严密的地方。”
“你们的意思是，这兵部侍郎与他勾结？”
“不止。”
慕正则的眼神带上些许不忍，却并未阻止夏似玉说下去，“焦青被斩首弃尸于野后，其家人被流放千里，女子充入妓营，男子全部要去修筑城防，不到一年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可我们去细查过，发现焦家当年有一位很出色的小公子，在那一年落了水，生死不知。”
“几年后，金陵来了一位家境贫寒父母双亡的书生，一举高中，被莫家老太爷看中，招赘为孙婿。”
夏似玉越说，慕岁宁脸色越沉。
夏似玉见慕正则和慕岁宁这对兄妹都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忽然觉得这两人虽无血缘，却胜似亲生。
“后来的事，想必郡主已经知道了。莫家大小姐的赘婿同样姓焦，叫焦痕墨。”
焦痕墨，焦恨莫！
去年莫家出事，她那大表姐夫并非被报复死在了外头，而是刻意抛弃了大表姐。
“那莫家出事……”
“有他的手笔。”东宫案之所以难以翻案，就是因为处处细节都处理的干净，这不是周庭一个人就能做的完美的，须得有个内应帮他。
“你还记得去年莫丛维在朝堂上污蔑外祖父和大舅舅吗？”
慕正则声音愈发嘶哑。
慕岁宁不必他继续往下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心头只觉得好似被寒冰笼罩，莫丛维是个草包，但他准备的那份说辞和证据却堪称完美，让昭明帝气得当场就将身上功勋累累、清廉之名天下皆知的外祖父和大舅舅打成不敬不忠的贼子。
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对除三房以外的莫家人做出了‘贬为庶民’的处置。
纵然这其中有昭明帝就是个薄情冷心之人的缘故，但莫丛维那番说辞，难道没有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么？
“我一直以为，是祁天逸唆使了莫丛维。”
她曾亲耳听莫穗穗跟祁天逸说过，是他唆使莫丛维害了莫家。
祁天逸也曾真的差点害死父王。
慕正则看着她，那双清正的眼底满是杀机，“祁天逸自然也是其中一环。”
那幕后之人一开始，为东宫和莫家设下的就是必死的局，一环扣一环，布置甚至长达十几年，他要确保东宫相关的人全部活不下来，却没想到出了慕岁宁这个意外。
否则太子、莫家众人，早已死个干净。
“是祁墉吗？”
慕岁宁手脚发冷，“还是谢问？”
这二人因为十二年前那桩宴会，所以恨毒了东宫？
慕正则摇摇头，“我不确定，我总觉得，他们背后还有高人。”
可是谁呢，长公主？剩下的两位成年王爷？又或是其他什么权贵？甚至是……昭明帝？
大晋的人太多了，他们根本想不到，东宫无意间因为什么小事，就让人记恨至今，就如十二年前，太子只是拒绝了祁月渠的示爱，就会招来这样多的祸事一样。
但这样低迷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慕岁宁很快便打起精神来，“至少我们肯定离那幕后之人不远了，能驱使一位前内阁首辅、一位手握兵权的将军的人可不多。既然超出了祁墉和谢问，那我们就先解决这二人！”
慕正则见她精神奕奕的模样，忽然笑起来，“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
他家岁岁，从不会忧伤过一刻钟。
“因为兄长还在，父王也在，莫家的大家也都在。”
慕岁宁笑起来。
相对于话本里所有人没有尊严的蒙冤惨死，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慕正则看着她，也笑了起来。
“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
慕正则看她不舍，犹豫了下，还是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头顶，“岁岁，我的存在已经瞒不住，周庭既然已经招供，我也该出来了。”
为东宫翻案，要顶着的不止有那幕后黑手的压力，还有昭明帝和天子的死忠臣民们。
他们不会允许圣明的君王，有一个冤枉儿子、逼死两位忠贞老臣的污点，到时候，四面八方的污蔑指责会如潮水涌来，甚至是数不尽的暗杀……他不能再龟缩在妹妹身后，让她独自去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