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道,“臣因一时意气,就动了张家,其实是伤了孙阁老的颜面,孙阁老是皇上倚重的大臣,他若是心中有怨,岂不是耽搁为皇上办差?”
这眼药上的,也太浅显了。
但正是因为这份浅显,昭明帝更相信她动张家当真只是因为一时意气,而不是要插手朝局。
“此事你做得也不算错,只是你一个郡主,不该亲自去沾手这样的事,于你的名声不好。”
昭明帝让总领太监扶起她,“你放心,张家全族都会依律处置,孙阁老已经因为此事休妻,并引咎辞官,朕虽不会真的让他辞官归乡,但治家如此不严,也该要些处罚。”
但这就不是慕岁宁需要知晓的事了。
慕岁宁稍稍安心,却不急着告辞,只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昭明帝。
“怎么了?”
“皇上还未赏我?”慕岁宁小心的说。
昭明帝都乐了,从来严肃的脸上露出笑意,“还有上赶着要赏赐的?”
“祁云宴都被赏了,我也有功。”慕岁宁小声道。
“你在外头倒是知道打着皇祖父的名义,怎么如今见了朕,一句皇祖父都吝啬?”
“皇祖父!”
慕岁宁从善如流。
昭明帝的亲子关系很差,跟孙辈的关系就更差了,唯一一个抱在膝上,又得他欣赏看重的慕正则早早去世,他很久没体会过什么叫天伦之乐了。
尽管慕岁宁并非他的血脉,但昭明帝还是在她身上得到了久违的乐趣,尤其慕岁宁是个极其聪慧出色的孩子,比李朔那等草包不知强了多少倍。
“朕的圣旨早就拟好了,既然你等不及回去,那现在就宣读了。”
昭明帝捡起一卷圣旨扔给总领太监。
慕岁宁飞快从他桌案扫过,方才拿出来的那封圣旨的确是早就写好的,只不过那卷上海压着一卷写到一半的,看来昭明帝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曾想过改了给她的奉上。
“嘉和郡主接旨。”
“臣接旨。”
“奉天承运……”
圣旨宣读完,赐了名画珍玩一堆,但这些都是登记在册的皇室之物,换不成现银,最有用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城外连着她买下的那片田庄旁的百亩良田,以及擢升为正六品工部司主事。
正六品的官员在金陵仍不算什么要紧的官职,而工部司负责的也主要是负责制作、修造、计划和采伐等工程、建设相关事务,慕岁宁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上峰进行项目管理和文书,总的来说,没什么实权。
可这仍是实打实的正六品官,要知道,一县县令也才正七品而已!
慕岁宁面露错愕,她这般叫昭明帝更有一种关爱小辈的愉悦,“怎么,害怕了?”
“我还以为皇祖父并不打算真的让我做官。”
慕岁宁高兴的行礼,“多谢皇祖父!最近我正好寻了个能炼焦的人才,我定好好为皇祖父效力,开采更多煤矿,炼更多的焦炭。”
当然,炼焦的技术应用并不止于此,焦炭可用于高炉炼铁和铜之类的金属冶炼,而副产物煤焦油更是个好东西,就连炼焦出来的煤渣都能拿去铺路,而炼焦技术还可以应用于玻璃产业。
当然,这还只是画大饼,毕竟她的化学人才还在郡主府里炸炉,但万一呢?
昭明帝目光微闪,若不是慕岁宁主动开口要赏赐,他再送去郡主府的圣旨的确会撤了她的官,另嘉赏美宅田地。
可如今听她说的这炼焦技术,好像正六品的主事之位有些低了?
昭明帝并不是个极度顽固之人,否则一开始就不会让慕岁宁进工部,而慕岁宁所能提供的价值远大于她带来的风险的话,昭明帝愿意一试。
“你的意思是,你还准备办一家化工院?”
“暂时叫这个名字。”
“等你那个人才培养出来了,朕替你办。”
昭明帝未免慕岁宁误会自己是要白占她的便宜,又道,“放心,等建好,还如你的医学院一般由你统管。”
只要到时候让他塞几个人进去就行了。
慕岁宁欣喜应下,垂下的眼睫却掩住了眼底的复杂。
作为臣子来说,昭明帝实在是一位明君,他敢于尝试,也敢于放手让底下的人去尝试,开明又赏罚分明,可作为父亲、作为长辈,却又那么的无情,慕岁宁不信周庭栽赃东宫,他会半点都不曾察觉。
告辞出来,凉风吹开耳旁的碎发,慕岁宁沸腾的神思才稍稍冷静一些,而不远处的朱红宫墙下,披着灰色大氅的祁云宴就站在那儿,纵然神色极度淡漠,但他仍是在等她。
“去吃馄饨?”
慕岁宁走到他跟前,仰头问。
问完,迟疑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祁云宴抓住她比划的手,慕岁宁就那么自然的与他十指扣在了一起,让祁云宴微微沉默了下,看她,“我……”
“我知道你最近不大对劲,对不起,我一直忙着别的事情没能及时发现。”
慕岁宁诚恳道,“我们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她的确曾想过在这段感情里抽身而退,但那是在祁云宴背叛她的时候,如若他不曾背叛,她如何能眼睁睁看他出了问题而不闻不问呢?
祁云宴就这样看着她,看得慕岁宁脸都热了,才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与她一道往宫外而去。
出宫的路有些长,可祁云宴却觉得觉得短极了,在要上马车,慕岁宁抽开手时,他眉头都忍不住狠狠拧紧。
“我们分开……”
“不要。”
慕岁宁还未坐稳,祁云宴便已上来,并再次牵住慕岁宁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当然,脸那是那么冷。
慕岁宁眨眨眼,笑起来,在车帘落下后,微微倾身看他,“现在能跟我说说怎么了么?”
她离得太近了,女儿家的馨香萦绕在这狭窄的马车,而她就这样靠近,他甚至能看到她眸子里倒映的自己,而她那唇瓣的滋味……他也尝过的,很软,很甜。
慕岁宁见他眸色越来越凉,心中轻叹,她一直都知道祁云宴有着很重的心结,从不曾真正信任任何人,却不知道竟这么严重了。
慕岁宁手指紧了紧,仍是上前,吻住了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回应,虽然眼中有些震惊之色,却还是冷漠的厉害。
慕岁宁忍不住咬咬他的唇,而后试探着……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