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慕岁宁表现的比周庭还冷酷,“反正是你的孩子,死哪个都行啊。”
周庭喉结轻滚了下,满眼暗恨,却知道自己早已没了谈判的资本,他告诉了慕岁宁那奏本的所在。
祁云宴一个手势,立即有暗卫飞速消失在夜色里。
从船舱出来,慕岁宁的气还不顺,见祁云宴落后一步出来,不解。
“无事。”祁云宴看她冷漠的眼,就知道她受了周庭的影响,“岁岁,我不是周庭,也不会成为周庭,儿子女儿我都一样喜欢。”
慕岁宁,“?”
“我做了两把小弓。”祁云宴说,“不论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教他们习武,若是将来想上战场,也无不可……”
“我更希望以后没有那么多战事。”
慕岁宁转身走到船边,望着滚滚江水,心思飘远。
祁云宴望着她,嘴角轻扬,“岁岁既想,那便去做。”
“我如何左右得了战局……”
“你不是已入朝为官么,如何不能更进一步?”祁云宴说。
慕岁宁陡然听懂他话里的深意,讶异看他,而他却没有半点玩笑,只是遥遥看向那已经可以窥见万家灯火的金陵城,“那个地方,该有你的位置。”
若不然,他守了这么多年的边境,是为谁而守呢?
最近有关前世的梦来的越来越频繁,内容也越来越阴郁了,祁云宴想,他大概也被梦境影响到了,竟满心都充斥着那梦里的自己死前的沉郁。
而将剑送进他胸膛的,是他的岁岁啊。
祁云宴嘴角轻轻弯起,不等慕岁宁回过神,便俯身吻了下去。
仿佛只有此刻唇瓣的温热,才是真实的。
他一触即分,看慕岁宁愣住的眼,笑开,“岁岁,去更高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慕岁宁觉得祁云宴很不对劲,以前的他只恨不得把自己锁在他身边,现在他放任她去更高的地方,他不知道,一旦她羽翼丰满,她就可以轻易挣脱他么?
而且,自登船开始,他夜里就不再过来了。
倒不是慕岁宁非要与他同床共枕不可,可他的表现很奇怪,让她有些不安。
“你……”
“公子,靠岸了。”
慕岁宁骗了周庭,其实入金陵根本不需要一日了。
周庭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但此刻不论愤怒还是懊悔都已经晚了,他只能接受事实,跟等候在岸边的大理寺衙役一起被押往大理寺监牢。
三夫人一早得了信,早早就带着祁挽锦和巧雀在岸边等候。
如今回金陵,已是三月底,雪终于停了,两人一见她上岸,便齐齐拥了上去。
“郡主快上马车,府里备了热饭菜,都是郡主喜欢的。”
“幼儿园的事我有章程了,等郡主得空了我给郡主看看。”
“莫家大姑娘已经生了,是个女儿,玉雪可爱,雪团子似的可爱呢。”
“郡主这一路可辛苦?快将暖手炉抱着。”
慕岁宁被一群人簇拥着,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被扶上了马车。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绒毯,角落还固定了一盆小小的银霜炭,慕岁宁刚一进来就被暖意包裹。
可祁云宴呢?
慕岁宁掀帘看去,才见祁云宴只是站在人群后,黑夜里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在接受到她的眼神时只是微微一笑。
“郡主,可要回府?”
巧雀有几分兴奋的说。
慕岁宁也不想在这里惹人注目,点点头,放下车帘走了。
非虚子自觉的跟着上了后头的马车。
罗真自有罗家的马车来接,不过他身子虚,站这一会儿已是力有不逮,“祁大人,告辞。”
“嗯。”
祁云宴应了一声。
罗真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因为久病,心思比旁人敏感些,他能察觉得到,祁大人的状态跟方才郡主在时不一样了。
好像更加阴沉,周身都萦绕着血腥,仿若从炼狱里杀出的孤魂。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祁云宴已经离开了。
“公子,怎么了?”
“没事,走吧。”或许只是错觉吧。
码头的人很快散去,慕岁宁回金陵的消息也迅速传遍各大世家,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当属归德侯府。
藏书楼。
归德侯与父亲对面而坐,“当真就任由慕岁宁这样回来么?”
“她已经回来了。”祁墉头也没抬,继续完成自己修攥的史书。
“可她简直败坏女德!”
归德侯怒道,“她哪里还有一点闺秀的模样,去工部任职,此去江南听闻更是到处抛头露面,与那些流民混在一起,将我归德侯府的脸都丢光了!”
祁墉看了眼暴怒的儿子,难掩失望。
他几个儿子里,最聪慧的是长子,可惜长子早夭,他不得不让次子承爵。
“你是因为她不守妇道而生气,还是因为她带来的荣誉,只会越发叫人嘲讽归德侯府识人不明而生气?”
祁墉戳穿儿子脆弱的自尊。
归德侯脸色一青,面对不苟言笑的父亲却并不敢发泄,只不忿道,“我侯府教养她十年,她嫁给逸儿后,本该安心相夫教子,却不肯守住本心,父亲不觉得这样的女子不配得到那样的荣誉么?”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儿子并非希望父亲……”
“说实话。”祁墉已经垂下眼,“我没心思听你耍弄你那并不高明的心机。”
归德侯拳头微紧,父亲一向不看重他,也不喜欢老四,这也是为何老四都死了,他也不曾下楼看一眼的原因,他们这群人在父亲眼里,恐怕不比阿猫阿狗重要多少。
“父亲该联络群臣上折子,要求慕岁宁禁足在府,日后再不能抛头露面!”
归德侯说完,又有些悔,父亲喜欢聪明人,他这个计策实在不算高明。
正想着如何找补,就听祁墉回答,“可以。”
归德侯狂喜,又听祁墉道,“你这个计策的确很蠢,但无妨,对女子来说,有用就可以了。”
慕岁宁再聪慧,再有名望,也无法弥补她的短板,她只是个女子。
这个世俗的偏见,就是能将她一切努力都斩碎的最大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