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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成为她的骨灰

    月明星稀。

    顾清漓放学的时候经过了学校的画室,她的脚步停了下来,侧头看了过去。

    里面没有一丝灯光,红漆大门上挂着一把金色的锁。

    蓝夕应该是去集训了。

    上一次的匆匆一见,已经是快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蓝夕也没有再联系过她。

    她总是行踪不明,突然出现几天,然后又会跟她断联很久很久。

    顾清漓没有她的微信和企鹅号之类的固定号码,就连手机号码蓝夕都换的很勤快。

    一旦蓝夕失联,顾清漓没有能找到她的方式,所以就算一直被向止骚扰,顾清漓也没有更换自己的电话号码。

    虽然在同一所学校,但是顾清漓总是有一种第六感。

    只要她变换了手机号码,蓝夕和她就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蓝夕也不会再记得她。

    这样不安的情绪,总是会让顾清漓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恐惧,对未来会失去蓝夕的恐惧。

    就像失去李今也一样。

    她会发疯,她会死去。

    顾清漓抓着书包带子的手越来越紧,看着那道门的眼神愈发晦暗。

    谢存把顾清漓送到了楼下,看着她进了单元楼,才骑车离开。

    拉上阳台的落地窗帘,顾清漓仰起头看着悬挂在头顶晾衣杆上的一件破破烂烂的校服。

    那个恐怖的夜晚,她穿着的,就是这件校服,向止的校服。

    上面沾染了一些血迹,残缺的部分布料是被顾清漓用剪刀剪碎,埋在了泥土里。

    就像是把向止的尸体,埋进去了一样。

    留下来的这一部分,是想提醒自己,向止这个王八蛋还没死。

    顾清漓对向止的诅咒也从来都不是嘴上的功夫,从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她,第一次因为强烈的恨,去做了这样的事情。

    想让向止死,顾清漓从来都是真心的,没有掺杂任何口舌之快的意思。

    压下躁动的情绪,顾清漓脱掉校服外套,从书包里抽出来一张政治的卷子和一本书放在了桌子上。

    “咚——!”

    地板发出一声轻响,顾清漓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睛看了过去。

    一个绕着红绳点缀着银饰的环状木藤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颜色比木地板稍微深一些。

    顾清漓把它从地上捞了起来,认出来这是鸡血藤,不用深想,就知道是蒋念一放在她书包里的。

    她的眼睛弯了弯,戴在了手腕上。

    做题做到一半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祁鹤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顾清漓放下笔,点了接听。

    祁鹤应该是刚洗完澡,墨色的头发有些微湿。顾清漓还没开口,祁鹤身后多出来了三张陌生的人脸。

    “我靠!别挤我!”

    “老子就看一眼,你们两个别压我!”

    紧接着,三个人同时喊了一声:“嫂子好!”

    顾清漓:“………”

    这三个人,应该是祁鹤的大学室友。

    她的脸有些热,表情有点僵硬,“你………你们好啊。”

    祁鹤关了一下麦克风,不知道跟他们三个说了什么,下一刻几个人消失在了镜头里。

    顾清漓看他的口型,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

    十有八九是在骂人,表情也好凶。

    “在做什么?”

    祁鹤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顾清漓游离在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她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试卷对着镜头,“做作业。”

    祁鹤看着画面里显示的四道选择题,居然没有一个是对的。

    这个正确率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想了想,他如实说道:“都错了。”

    顾清漓:“………”

    这个画面真是该死的熟悉,她对慕芸熙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

    祁鹤,“把经济学的知识点看一遍再做。”

    政治经济学,简直就是顾清漓一生的宿敌。对于她来说,经济学不仅难背,做题的时候还有很多坑。

    地理都没这么难。

    “我怎么记得你明天是满课?你要不要早点睡觉啊?不然,明天早八会很困的。”

    祁鹤笑了一下,“你这是在赶人?”

    顾清漓,“没有。”

    “阿狸,你不想我么?”

    “嘶啦——!”

    顾清漓捏着书的手一紧,书页被她撕破了一道口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祁鹤的声音是醇正的烟嗓,跟他的长相一样优越,好听的要命。简单平常的一句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莫名就变了味,在明晃晃的勾人。

    顾清漓的眼神飘忽,低低的说了一个字。

    想。

    直到她回到卧室,坐在床上,顾清漓的大脑都还蒙着一层雾气。

    甚至忘记是怎么挂断的电话。

    她的这朵玫瑰不仅野,还很妖。

    顾清漓的眼睛眨了一下,吐出来一口浊气,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几板药,抠出来几粒吃了下去。

    现在是很重要的特殊时期,顾清漓再怎么不想吃这些药,也不敢造次。

    她需要安稳的睡眠,也需要稳定的情绪。哪怕是靠药物营造出来的虚假现象,顾清漓都很需要这两样东西。

    想起了什么,顾清漓从衣柜的最底下搬出来一个收纳箱,从书包夹层里掏出来那条顾清雪给她的棒棒糖,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箱子里面还躺着三根一模一样的棒棒糖,还有一罐用笔芯壳子折出来的小船。

    这些东西的底下,压着一封信。

    东西并不多,都是别人送给她的。

    那三根糖,最早的生产日期是遥远的07年。

    上学前班时,和她同姓的堂哥特意买来送给她的,一共买两根。

    那是顾清漓第一次尝到糖的味道,很甜。

    她吃了一个,剩下的那一根一直被她保留到了现在。

    另外一根,是顾清雪对她道歉,偷偷放在她枕头底下的,

    最后一根是李今也的,她给顾清漓买了一箱,她照旧留下最后一根保存了下来。

    除了那一封信,这根棒棒糖是李今也留给她唯一的遗物。或许连遗物都算不上,是顾清漓自己私自留下的,关于李今也的物品。

    这个小小的收纳箱,装下了她这一生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善和爱。

    顾清漓很喜欢收藏这样的东西,每一件物品,都藏着一段极其香甜的回忆。

    等她死后,顾清漓会让这些东西成为她的骨灰,代替她躺在墓地里,成为世上唯一一座有温度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