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记得在裴家的认亲宴上，九娘是第一个靠近她的。九娘喜欢吃，在宴上拼命吃。
裴家是富户，她却没有女娘该有的矜持，见什么吃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她的母亲扣了她的月例钱给她的哥哥。
有好吃的，都是先给哥哥，就算哥哥不想吃的，她也未必能吃到一口。
一个简单的秋千让她惦记了十多年。
温言迈过门槛，周少谷见到她，顿觉松了口气，“十一娘，要不就给钱吧。”
“不给，凭什么给！”温言红着眼睛反对，“一文钱都不许给。”
周少谷被吓了一跳，若是寻常就不说了，可这一回，他害怕。他的妻子、孩子都十分危险。
他说：“其实我不在意他们，想要钱就给，钱能打发的事情，都不算大事的。”
“周少谷，你问问她怎么长大的吗？我为什么带她来京城，她是个人，不是谁的附属品。我带她逃离，你却将她推回去吗？”
“那怎么办？”周少谷罕见地动怒，“我只想她平安，十一娘，我说了，我不在乎。”
“你可以不在乎，你的父母呢，周家呢？”温言也提高了声音，“我不想和你吵，你可以容忍，但周家无法容忍，你知道吗？是你们周家非要送什么节礼，惹了麻烦上门。你出去，我陪着她。”
她觉得烦躁，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吵。
她越过周少谷，朝卧房走进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她有些害怕，脚步顿住。
这时，有人拉她一把，她回过头，是大夫人。她没来由地哭了，唇角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别进去，交给我，我带了唐铜过来，还你一个蹦蹦跳跳的九娘。”大夫人安慰她。
话音落地，唐铜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进来，乍见少女，“别站着了，出去、碍事。”
随后，裴大夫人将少女推了出去，“什么都不懂，出去等着。”
温言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听到痛苦声，连带着她都手脚冰冷，她后退一步，心中迸发恨意。
“四房的人呢？”
“送京兆尹去了。”答话的是裴司。
温言咬着牙，“我要去京兆尹，我在这里帮不上忙的。”
说完，她转身跑了，周少谷吓了一跳，他忙拉着裴司：“少傅，你去看看，这里我看着。”
裴司随后追了出去。
温言跑得很快，疾步出府，扯过门口停的马就翻上去，未等坐稳，就扬鞭走了。
等裴司追出来，只有一地灰尘，他快速扯过其他的马，立即追上去。
温言本就会马术，心中怒气翻涌，一路疾驰，片刻的功夫就到了京兆尹府外。
人已经收入牢里了，萧离危正在与裴家的人说话，抬头见到少女，略疑惑，“你怎么来了，是为了刚刚的三个人吗？”
“人呢，带我去见他们。”少女怒气翻涌。
萧离危不敢招惹她，“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牢房，路过审讯的地方，她冲进去，扯了一根长鞭。
萧离危看得心口一跳，下意识躲避三步，“别生气，那是你什么人。”
温言没有回答，捏紧了鞭子，不管不顾往里冲。
萧离危都不敢说话了，狱卒更是一声不吭，将人引到牢房。
人刚送进去。四房三人是分开的，男女分开，四房父子关在一起，四夫人在另外一间牢房。温言指着八郎在的牢房，“打开。”
狱卒熟练地开门。
温言提着鞭子走进去，牢房里确实只有四房父子。
四爷看着来势汹汹的侄女，下意识躲进角落里，温言使唤萧离危：“带他出去。”
“你要干什么？”四爷这时慌了，看着人靠近过来，吓得大叫起来。
狱卒会意，将人直接拖出去。
刚出门，就见少女哐当一声关上门，锁起来了。
只见少女提着鞭子，走进里面瑟瑟发抖的八郎裴文。
“你干什么，我是你哥、我是你哥……”
话没说完，温言一鞭子抽过去，啪嗒一声，牢房里响起一声惨叫，听得萧离危浑身发麻，他示意狱卒松手，“让他看着。”
裴四爷傻眼了，这是在干什么，儿子的惨叫声很快就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声叠着一声惨叫，听得众人肌肤发麻，裴司爷心疼儿子，伸手试图去推门，可门从里面锁上了，没有钥匙打不开。
“儿子、儿子、儿子、十一、十一娘，你放了他，是我带他来找九娘的，我就是想见女儿，都一年了，我想她呀。”
“十一娘，八郎是无辜的，你手下留情，别打了、别打了……”
裴司听着惨叫声摸了过来，还没靠近，四叔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大郎，我求求你。你让十一停下来，会打死人的。”
裴司低头看着声泪俱下的叔父，“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去找九娘，会不会让九娘一尸两命呢。”
他狠心推开自己的叔父，道：“她打死了，我顶着，我是当朝少傅，打死一人，我想陛下就算怪罪，也不会要了我的命。”
裴四爷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先是定住，随后偏向牢房的门，拼命扯着铁锁。
里面的温言似乎累了，站在自己的八哥面前，“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己没出息就祸害自己，凭什么祸害别人。你连你自己亲妹妹的东西都要抢，从小到大，吃的抢，穿的抢，如今她嫁人了，还不让她安宁，裴文，我告诉你，你再敢去欺负她，我下回就不是用鞭子抽你了。”
她抬起手，八郎吓得捂着额头，“我没有欺负她，那就是我爹娘给我的。哪里有人家出嫁连聘礼都要吞的，周家的聘礼，那就是家里的。”
温言懒得言语，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了肩上，疼得八郎叫了起来，“裴灵珊，我是你哥哥，你凭什么打我。”
言语没有用的，她觉得自己浪费口水，抬手再度一鞭子。
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吓得萧离危捂着眼睛，他挪到裴司身边：“我觉得她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万一哪天周少谷纳妾，她会提着鞭子去抽周少谷。”
裴司凉凉地说：“怕什么，她没有待嫁的姐姐了，抽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