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面露凄楚，声泪俱下，苦苦哀求裴司。
一时间，裴司也拿不定主意。这些事情在他的认知里，是无法处置的。他可以将人赶走，却无法断了四夫人与九娘的母女感情。
是赶走还是留下，他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温言身上。
世间人趋利避害，若照他来说，直接赶走。
他的一眼，也让温言彷徨，就这一眼，她恍惚明白过来，眼前的人不是疯子。
他有情。
他会心软。
疯子是不会心软。
温言望向裴司，裴司侧脸俊秀，眼神冰冷，但刚刚那一眼，就十分柔软。
她主动说：“四伯母来京，随我去见见大伯母，您瞧您这一身，风尘仆仆，好歹先沐浴更衣，九姐姐有身孕，您这般过去，会吓怀她的。”
“我不去。”四夫人心惊担颤，她记得上回，裴司都要杀了她男人和儿子。
她才不会这么和她离开，羊入虎口。
温言心头涌起一阵反感，她冷笑道：“你说 不愿就不愿吗？你跨过那道门，说些不该说的话，九姐姐会不伤感吗？你若真为女儿着想，就先找间客栈住下，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过去。你明知道她胆子小，还要横冲直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是什么事儿。她要是出事，我就弄死你儿子。”
道理是说不通的，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既然喊不醒，那就打醒。
她挥挥手，吩咐一句：“请夫人去裴家说说话。”
“我不去、我不去。裴司要杀了我，他要杀了他四叔，我去了、就会杀了我、我不去、我不去。”
四夫人跳起来高声呼唤，“救命啊、救命，少傅要杀人了。”
她一声呼唤，人群里冲出来两人，正是裴四与他儿子八郎裴文。两人立即将四夫人护在身后，手中还拿着匕首，朝扑来的护卫挥舞。
护卫停在了原地，为难地看着温言与裴司。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恰好是撞到了裴司的刀口上。
裴司无法与母女感情对抗，但他可以解决这一点的琐事，且也是他擅长的。
裴司说：“拿下，送去京兆尹，就说他们擅闯民宅。”
“没。你胡说，我是周少夫人的哥哥。”八郎嘶喊一句，对上裴司的眼神后，心往下沉了沉。
然而没有人听他说话，护卫们扑过去，一脚踢开八郎手中的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按在地上。
裴司站在原地，容颜俊美，神色冰冷，负手而立，淡淡道：“京城谁不知道周家少夫人的哥哥是东宫少傅，你算什么东西。”
八郎张了张嘴，还要说，护卫眼疾手快地用一块脏布堵住他的嘴。
四夫人依旧在挣扎，她的女子，护卫们不敢动手，只擒着手腕，不想，教她挣脱了，拼命跑上台阶拍门。
“九娘、九娘，我是你娘，大郎要杀我、你救救我……”
“九娘、九娘、九娘，我是你娘。”
门内的九娘捂着嘴，哭又不敢哭，周少谷脸色凝重，他不能出去，只能装作糊涂。
因为他出去后，就会落得薄情寡恩，不认岳母的臭名声。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妻子：“我们先回去，你不信少傅，也该信十一娘，她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你若伤心，就与十一娘 的初心违背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九娘泪眼朦胧，抬眼看着自己的夫婿：“我不是心疼他们，我就是在想，他们为何挑这个时候过来呢。”
十一娘未曾嫁人都知晓这个时候最危险，她母亲生过两个孩子，会不懂吗？
都懂，挑她最脆弱的时候过来见她，提要求，让她帮助哥哥。
周少谷伸手，紧握着她的手，“你可以伤心，但不能为了他们害了自己，我以为你是心疼他们，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了，好不好，我写信给我母亲了，让她快些过来陪你，若不然，让十一娘过来陪你。”
“九娘，你家这么闹的我也害怕，不如就满足他们，要多少给多少，我只要你高兴、平平安安。”
“不，我不能满足他们。”九娘极力反对，“他们心里没有我这个女儿、妹妹，我为何还要做这个好女儿好妹妹呢。”九娘忍着惊颤，浑身抖得厉害，紧紧攥着他的手，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她无助极了：“我肚子好像、疼。”
“啊……”周少谷心口一跳，忙伸手去抱起她，“你别怕，不会有事儿的，府里有大夫，等等，我这就去请。”
他随后看向门口，“让十一娘进来，快……”
门口的局面收拾好了，护卫擒着四夫人，将嘴巴堵上，塞上马车，朝京兆尹送去。
温言脸色发白，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太阳晒的，她有些发晕，裴司伸手去扶她，她警惕地避开。
裴司讪讪地收回手，“我见你不舒服。”
“我没事儿，我就是气得慌，你说，怎么会闹成这样呢。”温言心中憋屈极了，低估人心，“你说，就周少谷息事宁人的性子，不是来一回要一回吗？时日渐久，就算他不在意，周家也会记恨在心。”
帮衬娘家是应该的，可是哪里有这样直接登门要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不满，站稳脚，本准备走了，府门开了，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十一娘子，我家夫人出事儿了。”
温言愣了下，抬首看向裴司，裴司也是一惊，抬脚往里，“快去找大夫。”
裴司走了两步，见她还在原地，伸手去拉着她的手腕。
温言回过神来，像是被人推了一把，提起裙摆跑向府内。
两人一阵疾走，走到卧房外，裴司不能进去的，他回身去告诉婢女：“去裴府，将我母亲找来。”
温言看着卧房的门，有些害怕，双手在袖口里攥住，随后又放下，她无助地看向裴司。
“你进去啊。”裴司略显急躁，“怎么了？”
“哥哥，若是、若是……”
“没有若是，她就是喊疼而已，还没到时间了，你别瞎说。”裴司疾言厉色地打断她的话，“你是她的依靠，阿言，进去安慰她。”
温言点点头，提起裙摆，积攒一口气，冲进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