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深吸一口气:“不错,你说得对,越老太太很信任我,因为我当年是跟着老太太一起从外头进来的。”
越老太太原来就嫁过人。
当初只是个小小的乳母。
抬进来的时候只是个姨娘,而且……原来就一无所有。
这样的女人,也有陪嫁丫鬟?
越青瓷很意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做遮掩:“你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
“不,我是她的老乡。”
陈嬷嬷这句话让越青瓷愣了一下。
“老乡……我祖母是什么慈悲心肠,对老乡就能这样好?”
陈嬷嬷低眉顺眼:“但这就是理由。”
越青瓷的目光从旁边的刘嬷嬷和宋嬷嬷身上划过。
“听起来你和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落入井里的小丫头也看起来只和另外两位嬷嬷挂钩,那便不对你用刑了,放她出去,好生照看。”
而旁边的刘嬷嬷则是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越青瓷对万紫使了个眼色。
万紫揭开了那块布。
刘嬷嬷喘着气,破口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当真以为没人知道你的腌臜事?什么老乡,你吃老太太的,喝老太太的,就是府里的半个主子,还什么老乡?分明就爬到老太太头上去了!“
陈嬷嬷就笑:“老太太对我好,是她善良,刘嬷嬷,你可把莫须有的罪名赖我头上。”
“罪名?你自己和老将军私通,搞了个孽种出来,老夫人才不得不留下你,怎么,你自己都忘了?”宋嬷嬷冷不丁出口。
她痛的满头虚汗,但话清晰的很:“越观金是你的儿子,是不是?”
越青瓷瞪大了眼睛,视线从几人身上转来转去。
原来区区一个正房,竟然也这么多秘密?
陈嬷嬷像是被点了哑穴。
宋嬷嬷抬头,看向越青瓷:“就是陈嬷嬷干的,只有她对老太太嫉恨无比,因为她才是越观金的生母,偏偏只能在正房做一个嬷嬷伺候人,所以才杀死了越老太太。”
陈嬷嬷压着嗓子:“什么意思?你们想要把事情全都栽赃到我身上来?”
“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不成?天天眼睛恨不得黏在观金老爷的脸上,做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还总是抱着老太太哭,当真以为,没人知道?”宋嬷嬷啐一口,“不是你能是谁?一定是你干的。”
越观金……是陈嬷嬷生的?
越青瓷的目光放在了陈嬷嬷身上,饶有兴味:“陈嬷嬷听闻确实到现在还未曾嫁娶,不过说的是要陪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一辈子是不是?”
陈嬷嬷恨恨地道:“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们要是有证据就抓我,没有就给我闭嘴!”
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没人继续说什么。
只有三个嬷嬷的喘气声,哼哧哼哧,仿佛是风箱在响。
“那便继续动刑吧,”越青瓷似乎没有被眼前的难题难到。
“毕竟,还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是怎么死的,你们扯这么多陈年旧事,不过是混淆视听,是不是?”
越青瓷微微一笑:“我可不是能轻而易举被骗到的人哦。”
“蛇蝎心肠。”刘嬷嬷暗暗骂了一句。
万紫冷冷地拿起覆面纸,刘嬷嬷哆嗦了一下,不敢作声。
“从刘嬷嬷身上开始吧。”越青瓷道,“该到第二轮了。”
“凭什么?”刘嬷嬷颤抖了着抬起眼睛,“你为什么不对陈嬷嬷动手,就因为她是越观金的生母吗?”
“刚才人家也说了,你们没有证据。”
越青瓷笑眯眯地道:“没有证据的话,看起来陈嬷嬷又和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给人家动刑呢?”
“我现在对你们动刑,还是因为最开始的疑点,为什么那个丫头会死在井里,怎么,你们都说不出理由吗?”
刘嬷嬷看向越青瓷的眼神除了恨还有惧怕。
占据更多的甚至是后者。
“那个丫头,是宋嬷嬷带出来的,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但是前几天得罪了老太太,老太太嫌弃她手脚不干净,然后就把她活生生打死了,这件事情我和宋嬷嬷都知道。”刘嬷嬷终于开口。
宋嬷嬷闭上了眼睛,随即缓缓地点头。
“这种事情在大院里本就是司空常见,谁知道撞上了老太太被烧死,那丫头是家生奴才,你也为她申不了什么冤。”
越青瓷眯起眼睛:“所以你们是怕担麻烦,所以这件事情才不肯说?”
两个嬷嬷跪着,大气也不敢喘。
这就是默认了。
越青瓷似乎无法从这三人身上查出什么来。
她摸着身下椅子把手,冰冷的手感。
让她微微有些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老太太平日的衣食住行都是交给陈嬷嬷的,那看来昨天的衣裳也是陈嬷嬷准备的?”越青瓷问。
陈嬷嬷摇头:“不是,这几天因为家里有喜事,所以是外面送来的衣服。”
越青瓷忽然笑了:“我说的是衣食住行,陈嬷嬷,你怎么只知道一个衣服呢?”
陈嬷嬷表情僵住了。
越青瓷嘴唇还上翘着,但是眼神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万紫。”越青瓷吩咐。
陈嬷嬷手脚僵硬,但是她没有等来她的刑罚,而是越青瓷嘴里的——
“马上命人去取牢里越观金的血,拿出来,我要滴血认亲。”
“验一下越观金是不是你的种,若是你的儿子,那现在他能活命,是因为越家三子的身份,如果只是个奴仆的儿子,那就没资格继续活下去,直接交给府衙,秋后问斩!”
越青瓷这段话完全是吓唬陈嬷嬷。
但她可以确定,越观金确实是陈嬷嬷的种。
而陈嬷嬷果然被吓到了。
“你不能这么做!他是老将军的孩子!他就是老将军的孩子!老将军也认了的!”
越青瓷点了点头:“竟然果真不是越家的种。”
陈嬷嬷的表情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方才一直说的都是你,根本没强调老将军,你却急了,一直说老将军。”
越青瓷想通了一些关键:“老太太当年怀孕了,然后滑胎,抱了你的孩子是不是?”
陈嬷嬷一把瞪大了眼睛。
就连刘嬷嬷和宋嬷嬷的脸色都变了,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
越青瓷知道,这次是她猜对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猜吗?我其实一直奇怪,越观金一个成年男人,也不是什么家里娇养大的心智不健全的孩子,为什么会一直养在老太太身边,到现在还不开院?”
“就连我,十五岁,家里也给准备院子了。”越青瓷微笑,轻声道,“我以为是老太太更喜欢自己的儿子,非得养在膝下,可是现在想想,越观金爱花天酒地,天南地北在外跑,怎么可能愿意和自己的老娘在一个屋住着?”
“那又如何!那就能确定越观金不是越家子孙吗?”陈嬷嬷脸色极为难看地嘶吼。
“越观金真的在族谱上吗?”越青瓷冷不丁发问。
陈嬷嬷脸色一下子灰白下去。
她再也没了嘴硬的理由。
“……是,她是抢了我的孩子,让我的孩子做了她的,然后又没能保护好那个孩子,竟然给她男人发现了。”
陈嬷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我本来就不愿意卖孩子,是我家那个酒鬼孽障卖的,我没办法,求到了老将军那里,老将军就让我进府,做了观金的乳娘。”
事情总算是捋清楚了。
“你们几个人,都是老将军用来盯梢越老太太的,正房是越老将军给老太太设下的牢房。”
“越观金是老太太弄来的孩子,所以老将军就惩罚她,一直养着别人的孩子。”
“然后你记恨无比,伙同外人,杀了越老太太?”越青瓷一字一句地道。
陈嬷嬷脸色灰白:“是我,我收了凌娘的银子,她让我把越老太太身上的衣裳内侧,积满她给的粉末。”
“老太太以为是香,所以没注意到。”
越青瓷挑了挑眉。
陈嬷嬷道:“只是,只是我不知道,那竟然是会让老太太去死的东西,我不相信,所以我也不敢承认,明明凌娘说的是会让老太太过敏,身上起红疹子。”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并没有想过要把她怎么样。”
越青瓷的手在账册上摩挲。
说实话,有点不太相信。
越观金都已经坐牢了,除非:“难道有人承诺要把越观金救出来吗?”
不,没必要。
凌娘和婉娘,没必要为了小小的越观金去劫狱,陈嬷嬷愚蠢,却不会愚蠢到相信这个。
陈嬷嬷一僵。
越青瓷看向旁边两个静默的嬷嬷。
“你们俩明明都知道正房的事情,怎么,都帮着不说?看来对陈嬷嬷也挺有感情?”
宋嬷嬷和刘嬷嬷的身体微微颤抖。
越青瓷笑了一下,最后道:“那看来这事儿就算是水落石出了?陈嬷嬷,你得为了杀害老太太付出代价。”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确定一下,另外两位嬷嬷,当真完全不知?”
越青瓷垂着眼。
宋嬷嬷和刘嬷嬷颤抖着点头。
越青瓷深吸一口气:“很好,那既然这样,来人,将宋嬷嬷和刘嬷嬷的女儿提进来,本小姐要看看,两位嬷嬷是否真的冰清玉洁。”
有点讽刺的“冰清玉洁。”
两个嬷嬷的脸色立刻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