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微说，天下有一种粉末，叫做磷粉。
遇光即燃。
“能够在眨眼之间就让老太太的身体成为灰烬，想必是大量磷粉，老太太的衣服估计就有问题，老太太身边可能有奸细，也就是说……”宁微微微迟疑。
越青瓷却迅速接下了后文。
“她们要杀老太太，是早就准备好的！”
越青瓷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宁微点头：“按照我的猜测，婉娘今日兴许根本就不是为了嫁给你父亲才穿的这身喜袍，她们有别的打算。”
越老太太一旦在喜堂上出事，对婉娘的名声自然不好。
除非杀了越老太太是为了别的目标。
只不过那一切被柏氏的计划毁掉了，她们没能完成自己的目标，但又出于自己的目的，以及，恶心一把越青瓷——
她们俩要了越老太太的命。
“先找出老太太身边的奸细，然后下通缉令，把那二人缉捕归案再做审问。”宁微给出他的提议。
越青瓷作揖：“青瓷谢过宁小公爷。”
宁微露出个谦和的笑容：“不客气，能帮得上你就好。”
“我命人送小公爷出去吧，越家出事，你又在这里躺了这么久，怕是府上的人都要等急了。”
宁微回过神，二人在越家门口分别。
“越青瓷！”
宁微坐进了马车，但不知为何，还是探头出来，喊了她的名字一声。
越青瓷扭头看他。
宁微是什么人，天之骄子，生下来拥有一切，成长中还有无数人往他手里塞东西的人。
越青瓷是什么人，从诞生就在和天抢活下去的机会，在这人间苦苦挣扎苦苦挣扎，在这个世间一直在失去的人。
但宁微觉得越青瓷比他更加熠熠闪光。
宁微轻声地道：“若有麻烦，过来寻我。”
越青瓷忽然笑了，轻声地道：“我知道了，多谢。”
越随被救回来已经是深夜。
越青瓷命人在柴房里面做了个小刑房。
万紫千红守候在她身边。
“进来。”
越青瓷坐在宽大的老爷椅上。
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嬷嬷被押了进来。
“你们干嘛！”越老太太身边跟着的大嬷嬷怒吼，“反了天了你们这些小贱人？”
“刘嬷嬷。”越青瓷叫了一声刘嬷嬷的名号。
同刘嬷嬷一起押过来的另一个嬷嬷骂道：“你这个小娼妇，害死了老太太还不够，还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把我们几个老太婆弄死，当真是其心可诛！”
“宋嬷嬷。”越青瓷也叫了一声她。
“小姐，小姐我什么都没有做，你放过我小姐！”宋嬷嬷旁边的嬷嬷，满目惊慌，也是三个里看起来最害怕，胆子最小的。
越青瓷笑着道：“陈嬷嬷。”
她翻了翻手里的册子，问站在一边的仆人：“那几个大丫头呢？我的祖母身边，可不止这三个老太婆伺候。”
仆人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日前说掉到井里去了，属下已经命人去搜查她的房间。”
掉到井里去了？
“旁边可有人一起？那丫头平日里是跟着谁的？”越青瓷问。
“没有，据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尸体，从地下浮上来的，倒是听闻，一直和刘嬷嬷有些龃龉，跟着宋嬷嬷伺候老太太。”
仆人聪明的很。
越青瓷道：“你叫什么名字？”
仆人脸生的机灵，约莫二十四五的青年，手脚麻利。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身上的行装，是一直在外头伺候的。
“小人名唤云哥，家住桐花巷巷尾最后一户，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父母都卧病在床，今年年初进府里做的下人。”
太机灵了，也乖巧。
越青瓷一问话，就明白了意思。
越青瓷点点头：“云哥，今儿个这事，你若是办的漂亮，我就把你调到院子里来，记住了，找粉末，那种色泽暗黑发红，最好是完全用布裹起来，装进盒子里的，你们要小心，千万别用弄到了身上，今儿个老太太可能就是死在那玩意上面。”
“你放屁！”宋嬷嬷啐了一口：“分明就是你让那妖女害死老太太的，我们都听见了！”
云哥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摇：“小的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越青瓷看着云哥出去，随后将府里抓三个嬷嬷的人手调出去：“你们到门口守着，我要动刑，不想你们看见。”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
有个想到了刚才云哥的境遇，又认为这事儿不应该越青瓷来办，于是谄媚地道：“动刑让我们这些奴才来办就好，小姐，您小心手里沾了血，还被这些个刁奴惹得一身腥臊，让奴才们来替您办，一定办的漂漂亮亮，保管她们把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给交代出来。”
越青瓷的脸色非常微妙，她笑着道：“哦？你确定可以让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给交代清楚？”
那下人道：“自然，您吩咐的，咱们一定得办漂亮。”
越青瓷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淡的几乎看不清：“可是我更讨厌有人忤逆我，如果我有要求，本小姐会自己说，而不是由着人越俎代庖。”
下人脸色立刻变了。
他跪到了地上：“奴才该死，求小姐息怒！”
“我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你放心，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们把这三个老太婆带过来，手脚麻利，做的不错，我会好好赏的，只是，你们也得相信你们的小姐，是不是？”
越青瓷的脸色变幻莫测：“只是有些事，既是不叫你经受，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偏偏要碰，那不是打我的脸？”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守到了门口。
只是，等到退出去了，几人面色都有些不屑。
“现在里面全是女人了，四小姐和她那两个侍女，看着弱不禁风的，难道还能见血？而且，可别真的以为，把人揍一顿就叫刑讯，那些嘴硬的，给几拳头也不可能乖乖的就什么都能说了。”
“哼，四小姐到底年轻，不懂咱哥几个的用处，到时候碰上钉子了，还是得叫我们回去，她还调了个外门的小子进了内院，那小子看着就是银样镴枪头，能有什么用？”
旁边嗤笑道：“保不准就是看上那样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了呢，反正千金小姐嘛，都这样，只能看得上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废物。”
他们不敢大声，但是声音也是不小的，嘻嘻哈哈的动静传出来，结果正好屋子里一阵模糊的呻吟响起来，没过多久，里面就又沉寂了下去。
“哈，我就说嘛，哪里有人这样搞刑讯的，叫两声就没了动静？”
他们心照不宣地笑笑，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马上越青瓷就要撑不住了，等不到多久，就得把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叫进去训人。
忽然，一声尖锐的，仿佛直接刺穿人头盖骨的惨叫声穿破了黑夜。
那动静仿佛能把人的脑子给撕裂。
几个老爷们身体一抖，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柴房。
这里面，是在做什么？
越青瓷弹了弹耳朵：“看着真的很疼，陈嬷嬷，你说是吧。”
三个嬷嬷，除了陈嬷嬷，都已经上了刑。
刘嬷嬷是水刑，用的是一张薄弱蝉翼的纸，盖在人脸上，往上面倒水。
刘嬷嬷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过片刻就会把纸揭开，刘嬷嬷就会像这辈子都没有喘气过一样，要了命的在那儿喘气。
也是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哀怨，悠长，在黑夜里像是女鬼的啼哭。
宋嬷嬷嘴巴硬，还说自己不怕上大刑。
“有本事你就让我死在这里，我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若是在你的私牢里面弄死了人，你就等着吧！”宋嬷嬷耀武扬威，“我可憋不了气，水弄上来我老婆子就选择自己憋死自己！”
越青瓷微笑：“多谢嬷嬷的提醒，看来这错误，我确实不能犯。”
对宋嬷嬷动手是千红动的。
她用一块软布堵住了宋嬷嬷的嘴，然后就开始找她的穴位和骨头。
千红的手指纤细，是用来练暗器的好手，自然，在折磨人的身上也分外有用。
她直接将宋嬷嬷的骨头错开了。
许是了解宋嬷嬷这种人嘴巴比骨头硬，又知道不能真的把人弄死，千红罕见的话多。
“人的身上不知有多少块骨头，卑职属于上上那种，可以摸到一百零二块，卑职的师兄能摸到一百零八块，但是卑职还是比师兄出色，因为卑职可以让人的骨头错位，痛不欲生，但是又可以给她复原。”
“只是上了年纪的骨头，比年轻人更经不起折腾些。”
“卑职想，将宋嬷嬷身上的骨头好好修整一番，也用不着多狠厉，宋嬷嬷自己会变成不能走路的废物的，到时候恐怕也没力气说出话来，只能流着涎水躺在床上等人的伺候。”
千红的表情镇定极了：“不过宋嬷嬷是有福气的人，还有个儿子伺候着，想必就算瘫痪了，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惨。”
宋嬷嬷痛的直翻白眼。
千红将她的软布拿下，她连合上嘴的力气都没了，当真只会流口水，以及惨叫。
喉咙似乎都要破了。
越青瓷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她的目光移向了一旁的陈嬷嬷。
越青瓷注视着陈嬷嬷。
这个胆子最小，看起来最顺从的女人，自然，平时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越青瓷甚至是直到今日才知道，陈嬷嬷也是伺候越老太太的贴身嬷嬷。
“我还以为，陈嬷嬷平日里只负责遛狗浇花，是完全不管老太太身边的事情的，如今看来，您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分明就是把老太太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我看这上面登记，您才是真正管老太太衣食住行的人。”
越青瓷点点账册，拿到登记册，她最先意识到了陈嬷嬷的不对。
陈嬷嬷的权力似乎要高于刘嬷嬷，而刘嬷嬷平日都是伴随在老太太身边的，看份例，陈嬷嬷拿的也是正房里最多的，仅次于老太太，甚至于说，和她平起平坐。
这样的一个人，平日里却低调成那样。
值得好好审一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