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和千红保护着越青瓷和柏氏一起后退。
绣蝶和绣棠，紫雨，云蓝四个丫头，把她们一起围着。
她们都意识到了凌娘身上的危险性。
越随看见二人，想往这边靠，但是宾客们挤作一团，加上官兵们的加入，一时间人人自顾不暇，吵闹得很，将路也堵得水泄不通。
越青瓷的心砰砰直跳，危险，凌娘身上传来的气势，是危险。
凌娘扭头看了眼越青瓷，忽然道：“越青瓷，本座今日送一份礼物给你，你接好了。”
越青瓷眉头被刺激得忍不住一跳，礼物？
跟着凌娘的视线，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人。
和凌娘一起坐着的越老太太。
这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根本没有分辨出来发生了什么，表情还是蒙着的。
凌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越老太太还是傻傻地坐着，实际上是因为她发现喜堂好端端地冲进了这么多拿到的官兵，手脚发麻，一下子根本站不起来了，脑子也和浆糊一样，被糊的严严实实。
一声断喝响起：“给我把她们俩抓住！别管什么妖孽，一刀下去，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黄明不信怪力乱神。
笑话。
这世上要是真的有神鬼，哪来那么多恶人？
“这天下若当真有神鬼，那这毒妇的丈夫，早就应该找上门了！”
黄明一语惊醒梦中人。
底下还蠢蠢欲动的官兵们瞬间拿着刀朝前扑。
凌娘一甩袖子。
“哎哟！”
越老太太仿佛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
她整个人都扑了出去。
到底是个大活人，那些官兵立刻收刀，还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可是越家的老太太，万一伤在了哪个刀下，十张嘴都说不清。
越老太太张大了嘴，嘶哑的声音传出来，发出短促的尖叫音节。
有人伸出手去接她。
越青瓷却感觉到了不对。
越老太太的身体好像在发光。
她看见了一点幽绿色从老太太的胸口穿过。
越青瓷的瞳孔尖锐地一缩：“别碰她！退！都往后退！”
越青瓷的叫声晚了。
越老太太的身体竟然自燃了起来。
宛如从地狱里冒出来的火。
那一瞬间，火焰从她的胸口爆发开，只是眨眼之间，势头就蔓延到了头和脚，高温带来的热浪扑面而来，越青瓷忍不住用袖子挡住了脸。
凌娘在火光里勾起唇角，旁边的婉娘宛如寄生在她身上生长一样，嘴角挑起的弧度和凌娘一模一样。
官兵们连连后退。
尖叫声此起彼伏，男人女人的混作一团，但是没人敢上前去救越老太太。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甚至没能撑过七息，就化为了粉末。
所有人都用惊惧的目光盯着这对姐妹。
越青瓷脸色苍白，她颤抖的手被柏氏握住。
柏氏出乎意料地镇定，轻声道：“别怕。”
凌娘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他们歪了歪头：“怎么，还有人要来试试嘛？
她纤细的手指四处滑动，每一点到的方向，那地方的人就会往后退。
一个大活人，瞬间被烧死在了眼前。
所有人都面色发白，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越青瓷的手死死地扣紧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如此才能不在这个凌娘的跟前露出胆怯。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柏氏的手将她温暖地裹住：“别怕，别怕，瓷儿，娘在你的身边。”
凌娘看见众人的反应，很满意。
她对着越青瓷眨了眨眼睛：“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我给你除掉了越家后宅最大的敌人，你应该很快就可以掌控越家了，是不是？”
此时此刻这样的一句话，无疑将越青瓷摆在了风口浪尖上。
凌娘狡猾地笑笑，然后和婉娘一起从人群中央走出去。
没人敢伸手拦她们，相反二人临近之处，都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来。
越青瓷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
等到这对姐妹走了，众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呕！”
一个人的呕吐带动了其他人。
所谓的体面，所谓的金尊玉贵，都在这场赤裸呈现在众人跟前的焚烧活人之中化为灰烬。
什么体面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
此刻后怕感才席上心头。
越庭生面色煞白，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他本身就是战场上出来的，自己手上都有无数人命。
可那是打仗，而且人死在刀剑之下，总算是合乎常理，可是这个人，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飞出来自燃了，甚至烧得这么干净，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是邪术吗？
难道她们真的会“仙法”？所以他才会被蛊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来人，去，去看看，去看看老太太的……”
他非常艰难地说道：“去看看老太太的尸体。”
哪有什么尸体，原地只有个洒落在地的灰烬，风一吹就没了。
“我们，我们是不是被骨灰沾到了？”
忽然，有个妇人尖叫：“那个老太太的骨灰，是不是都吹到咱们身上了？”
她的话一落，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越老太太虽然死了，可是她死的那样惨，尸体瞬间化为了灰烬，那些灰烬不就跟着风吹到了他们身上吗！
一时间更加乱了。
越庭生的生母不是越老太太，其实他大可不必有多难过，可他还是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来人，给我把顾家人抓起来！”
出声的是越青瓷。
本来她护着柏氏，但现在是柏氏作为她力量的支撑。
她指着藏在人群里最后方的顾松一大家子，看模样像是要往后开溜，但是越青瓷的手指指过去，一下子就将他们给隔了出来。
“你……”顾松脸色一变，“越青瓷，那妖女方才说的是你满不满意？说明她是受了你的指使杀越老太太的，你居然还敢祸水东引？”
“大人，快些将此女抓起来啊！”
指着越青瓷，顾松对着黄明连连作揖。
旁人都听见了凌娘嘴里说的那句满不满意，此刻竟然有不少人认同他的话，连连道：“抓起来，都抓起来，一个个都抓起来。”
今日闹了这么大的事情，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必须得将一条人命给献出来，才能算是平复了所有人的怨气。
越青瓷冷哼一声：“林如婉化名顾婉儿嫁到我越家，若非我娘戳破此事，那毒妇便已经进了我家的门，害了我全家！凌娘婉娘都是你带来的，名义是你的亲人，顾松，你帮她们乔装打扮，进入京城，是何居心？”
“哎哟，我的娘哟，你让我可怎么办啊！”顾氏忽然哀哭，“我怎么和老将军交代啊，娘，你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顾氏擦着眼泪，跪到了地上：“娘，您，您尸骨无存啊，娘！”
她给越老太太哭丧，真切哀婉，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没人再管顾松。
顾松脚底抹油就想溜。
但是越青瓷冷声道：“黄明黄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黄明自然听越青瓷的话。
有司拂澜在，谁会不听越青瓷的话？
黄明抬手，官兵立刻上前，将顾松以及宋氏等人一起抓了起来。
越青瓷一展衣摆，对着众人道：“诸位大人，夫人，今日我越家惨遭妖女欺瞒，出现了这样大的笑柄，还牵涉出了命案。”
她这姿态，所有人都以为越青瓷应该要道歉，然后筹备重礼将他们给送走。
虽然这事儿理应越庭生来做，但是越庭生六神无主，也没人难为他。
越青瓷慢慢地道：“命案事关重大，还是我越家老太太之死，要劳烦诸位大人配合一下，等官员调查过后，才可离开。”
她竟然不是要送人走。
而是要把人全部都压下来调查命案！
越庭生下意识地驳斥道：“你疯了吗！”
越青瓷脸色冷若冰霜。
立刻有人站出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人都和越老太太的死有关？”
“就是啊，疯了吧你！我一定要上书，我一定要上书参越尚书一本，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女儿！”
“你越家的惨案是你们越家门楣自己出了问题，和我们这些观礼的有什么关系？”
“就是，我还没嫌晦气，你们越家这回，我看连祖坟都要迁走了，还在这里调查来调查去，呵。”
呕吐的秽物，脂粉的甜腻，饭菜的味道，以及强烈的日光结合在一起，在越庭生的脑海里盘旋交织。
他忽然大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都闭嘴！”
他突然的爆发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周围死寂一片。
“此事我会上报陛下，京里出现妖女，霍乱人心，还请诸位为越某做个见证。”越庭生的目光在越青瓷身上轻飘飘的掠过，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来人，将礼钱都给大人们退回去，今日之事，越某会给大家一个说法，改日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越大人，节哀。”
三言两语的安慰声响起来，越庭生这样的解决方法，起码安了这群人的心。
越青瓷没有多说什么，她给黄明使了个眼色，黄明命人将顾松一家拿下，没有多说什么。
越庭生送走了那些宾客。
黄明压着顾家人，越隆昌和顾氏也留在了位置上。
他们焦躁不安地等着。
“黄大人，请您去请个仵作过来，或者别的，能好好将咱们的喜堂调查一番。”
“姑娘的意思是？”黄明反应过来了，“那妖女用了什么手段？”
越青瓷如今脑子清明下来了，自然也反应过来。
“若她当真是神仙妖孽，方才就不会这么轻松地走出去，估计是因为我祖母和她坐的近，被她动了什么手段。”越青瓷沉着脸，“自燃这种东西，只要手段高明，也能做到。”
她想到了越老太太胸口的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