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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嫁过人?”

    “我还以为娶的是年轻小姑娘?怎么不是吗?”

    窃窃私语声响起来,目光都凝在了新娘子身上。

    如葱段一样的手慢慢地放下了茶杯。

    婉娘掀开了盖头。

    新娘子娇艳的容貌映入众人眼中,好一片惊叹。

    确实不年轻了,但是容貌却完全不输年轻姑娘,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成熟美人的气度是年轻姑娘比不了的。

    本来还吵吵闹闹的众人皆都安静了下来,目光放在了新娘子身上。

    婉娘并不惊慌,安安静静地道:“夫人,婉娘年纪在这里,嫁过人,生过子,都是人间寻常事,这一点,庭郎也是知道的。”

    越庭生面色漆黑,打量了柏氏一眼:“是。”

    凌娘冷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妹妹嫁到了什么好人家,当真可以给足我妹妹体面,没想到不过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人。”

    “柏夫人,明明可以在宴席开始前,找我或者妹妹,又或者找越尚书,将这件事情问个清楚,如今在大庭广众给我妹妹难堪,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

    凌娘居高临上的反问,字字珠玑。

    所有人都跟着点头。

    就连越庭生也用一种不可置信的探询的目光看向了柏氏。

    柏氏面上表现的无害,可不像是有这种心机的人。

    柏氏受了质问,不气反笑。

    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压了压自己的衣角,而后眼神微微侧转,那双漂亮而精致的凤眼露出了一点睥睨感。

    凌娘的眉头不安地一跳。

    她们算来算去,柏氏都只是个用来桎梏约束越青瓷的工具。

    可是此刻,柏氏的表情如同刀锋一样凛冽。

    这让凌娘感觉到了刺手。

    “从古至今,向来只有妾室向主母汇报来历,上缴卖身契的,婉姑娘是平妻,可身份籍书也该合并上缴,自己的来历也该说个清楚。”

    “如今凌姑娘责怪我先前不问,怎么,你们的爹娘难道没有教导过,做妾之前,应该向主母禀明自身来历吗?”

    平妻,那也是后进门的。

    向主母交代,也是合情合理。

    一时间人心扭转,竟然又都觉得柏氏说得对。

    “够了,婉娘和我说过,就已经够了。”

    越庭生目光阴沉地打量柏氏:“你本就不管事,多年来后宅都交由他人打理,这种小事我也没想过要告诉你,毕竟,你的作用就是过来喝了婉娘的这杯茶。”

    越庭生最后一句特意压低了语调,他自觉已经给柏氏留下了脸面。

    但是柏氏面色平淡地道:“是,所以若无意外,我也不会多管,因为我知道,她生过孩子嫁过人,这种瞒不了的消息,你一定知道。”

    “可是,意外找上门了,我的好郎君,你知道你要娶的这个平妻,她曾经杀过自己的丈夫,抛弃自己的孩子,最后狼狈遁逃,是个在家乡臭名远扬的桃花犯吗?”

    哗然一片,就连越青瓷也很意外。

    婉娘脸上的镇定终于消失了。

    她有些仓皇地看了眼凌娘。

    “满口胡言!”越庭生愤怒地道,“来人,把柏氏给我拉下去。”

    “你才是,被美色迷了心神,乱了眼。”柏氏目光冰冷而失望,她扫了一眼越庭生,对视之后,越庭生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越青瓷对万紫打了个手势,万紫悄悄地靠近了柏氏,以防万一。

    “来人,将人给我带过来。”

    柏氏看向了大门。

    外面一阵喧哗。

    越青瓷看见了越随。

    越随得意地对着越青瓷眨眨眼睛。

    乍然见到越随,越庭生,乃至于越家众人都没能认出来。

    毕竟越随平日的样子和现在大相径庭。

    此时众人才意识到,这才几个月啊,越青瓷和她兄长之间已经悄悄发生了许多人不知道的事情了。

    越庭生颤抖着手,他迟疑一会儿才骂道:“你这个孽子,想做什么?”

    越随恭敬地抱拳,对着越庭生行礼:“父亲,您误会了,儿子过来,也是因为很多事情儿子不能做主,您也误会了母亲,若是有的选,母亲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丑闻,在您的婚宴上直接说出来。”

    “盖是因为,有人一大早闯后门,说是您的新妇是个杀人犯,抛夫弃子,甚至和杀死丈夫有关,来诉苦的冤主正是婉娘之女。”

    他拍拍手,几个人护着一个面貌苍白的小姑娘走进来。

    一看见这张脸,外人都明白,这确实和新妇是母女。

    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婉娘苍白着脸,凌娘则是脸色铁青。

    “娘……”小姑娘看见婉娘,眼泪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娘,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婉娘不住地往后退。

    “不,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滚!滚!”婉娘疯狂地驱赶这个小女孩,状若疯魔。

    门外却又传来了喧哗声。

    官兵疯狂涌入,将客人押到一边。

    来这里做客的都是官员官夫人,被这么不敬重对待,一下子就嚷嚷了起来。

    凌娘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化为了淡淡的锋锐,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柏氏身上划过。

    越青瓷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柏氏的身后。

    她有些戒备婉娘凌娘这对姐妹花。

    越庭生沉着脸,他注视带着官兵来的华京县令黄明:“黄大人,带兵包围我家,什么意思?”

    “越尚书,”黄明露出个抱歉的神色,拱手作揖,“下官是接到了报案,说这里犯了杀人罪的逃犯,已经潜逃五年之久,必须捉拿归案。”

    他拿出一张通缉令。

    这张通缉令已经泛黄,上面标了罪名,谋杀亲夫。

    画像粗陋,但或许是因为先见到了婉娘的脸,先入为主了,所以一下子就觉得,这画虽粗鄙,却与婉娘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间表情神韵,极为接近。

    谋杀亲夫……

    林如婉……

    桥安县人……

    越庭生接过了那张通缉令,手都在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他竟然有点害怕。

    他当然知道婉娘有过夫婿,生过孩子,但是婉娘说自己前一个丈夫不是人,贪图她的美貌,将她娶回家之后就不好好对她。

    所以他们和离了,那个孩子也一直跟着男方。

    现在想想,这本来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说法。

    像是婉娘这样的容貌。

    就算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千娇百养出来的漂亮姑娘一抓一大把,能够有婉娘美貌的也没几个。

    更别说,婉娘自称来自于小地方。

    小地方拥有这样容颜的女人,就算男的是个畜生,对她没感情,也绝不会轻而易举地给她和离书。

    这样的绝色,放在家里好看,拿出去有面子。

    哪怕真的穷凶极恶,用这样的美貌,就是银子的最大来源。

    怎么可能和离呢?

    “林如婉……”越庭生深吸一口气,看向婉娘,“你不是告诉我,你叫顾婉儿吗?”

    一旁正在观望的顾松脸色瞬间十分难看。

    让婉娘改名叫做顾婉儿,自然是因为此女是顾家带到京城来的,正好也能增加她的说服力。

    如此,越庭生才能没有太多顾忌,自然,他当时见过婉娘,已经被迷得不知道天南地北,根本没多做怀疑。

    婉娘惊慌地伸出手,盈盈泪水落下来:“庭郎,你听我慢慢和你说,这事儿说来话长。”

    “你杀了自己的丈夫!还有什么好说?”

    越庭生勃然大怒,一把甩开了婉娘的手。

    “他,他对我不好,他欺负我呀,每天都动手打我,还……还想逼我去接客……我没有办法的,我没有办法才杀了他。”

    婉娘说的声泪俱下。

    确实是个可怜的女人。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

    但是越庭生更在意的,是自己被欺骗。

    “没有,娘,爹爹没有打过你,是你天天打爹爹。”

    哭声响起来,这时候婉娘似乎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女儿。

    “你闭嘴!你这个孽种,我就知道不能把你生下来,你就是来坑我的!”

    婉娘方寸大乱。

    这个孩子的出现对她来说无疑是异常沉重的打击,先前准备好的一切说辞都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

    心中的仙子陡然变成了杀人的恶魔,还是个满嘴谎话,对自己的孩子都这样残忍的恶魔。

    越庭生的脸色灰白,踉跄几步,摔在了椅子上,也不说话了。

    黄明看着这一场闹剧,哼了一声:“拿下。”

    他手势一落,官兵们上前,立刻去抓婉娘。

    婉娘身上的红嫁衣,红的似血。

    她猛地朝着柏氏扑过来。

    越青瓷立刻挡在了柏氏的跟前,万紫瞬间出手,一脚踢了出去。

    婉娘惨叫一声,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官兵们立刻拿刀去将婉娘架住,结果上一刻还将婉娘好好地困着,下一刻人就像是没骨头一样,竟然直接从刀剑下面溜了出来。

    这一幕众皆哗然。

    水做的不成,怎么从刀尖下面逃出来的?

    “尔等愚民,竟敢这样对待我们姐妹!”

    凌娘猛地一拍桌子,怒斥。

    婉娘宛如个妖孽一般,轻轻地贴到了凌娘的身侧。

    二女站在一起,令人惊艳的容貌和令人心寒的手段结合到一起,竟然给人一种不敢接近的战栗感。

    不像仙女,像妖孽。

    “竟然敢拒捕?”黄明皱眉,“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女人一起拿下!”

    凌娘抬手。

    她今天穿着的很厚,许是为了婚宴上面和自己的身份匹配,墨绿色的裙子叠马甲,一层一层,厚重素雅。

    此刻抬起手,衣袖滑落下来,才让人看见她的手腕。

    上面刻了非常多玄妙的符文,中间绑了一连串的黑色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漆黑,反射着日光,有股神秘的凛冽感。

    在越青瓷的眼睛里面,那串手镯给人一种目眩神迷的晕眩感。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扯着柏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