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很冷。
尤其是夜晚,月光清清冷冷地映在人的身上,仿佛血都跟着冷了下去。
万紫千红想要直接带越青瓷闯出去,但是越青瓷拒绝了。
“就在这里待着。”
如若不以身试险,又怎么能钓出背后的威胁呢?
顾氏得了顾松的话,越想越觉得万无一失。
她现在缺的就是找一张足够牢固的嘴。
然后让此人答应娶了越青瓷。
并且能牢固地将越青瓷看住。
顾氏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越文鸢。
越文鸢一直很聪明,在顾氏的想法里,这事儿得和她通个气。
“舅舅的话没有错。”
越文鸢一直很擅长靠自己单打独斗,她总觉得这些书里的人物,没有她聪明,会算计。
但是她现在知道了,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也要依靠自己的家世。
家世,比起一无所有的越青瓷而言,越文鸢意识到,自己要胜出太多了。
此刻,她看着顾氏,那双藏在黑纱里的眼睛,隐隐能看见眼睛周围的肉,上面层层叠叠的伤痕堆积,完全没了人样。
她的嗓音还是嘶哑的,那是惨叫和腐蚀带来的后遗症。
“母亲,你应该给这件事多上一层保障,因为越青瓷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就算她被发现光着身子和男人躺在一起,怕是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顾氏疑虑:“你的意思是?”
“舅舅的到来,提醒了我一件事情。”
越文鸢的声音幽幽的,仿佛从地狱的深处冒出来的嗓音。
早该如此。
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却前面一直都没有想到。
那就是利用柏氏来钳制越青瓷。
越青瓷重生后,对柏氏只会守的更牢,她不相信爱情,但是绝对更加相信亲情。
越文鸢想,既然老天让她穿书,又让她在书里重生。
那就一定是让她攻略男主司拂澜的。
所以,只要找出女主越青瓷的弱点,取代她,那这本书就会彻底改写,成为她越文鸢的书。
她轻声道:“柏氏那个病秧子,身体恐怕经不起多强的折腾,但是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母亲,用你最衷心的人,让她把这东西传到柏氏身上去。”
顾氏看着越文鸢掏出来的小盒子,有些踟蹰:“你要给柏氏下毒?”
越文鸢摇摇头:“不是毒。”
她抿了一下唇。
缓缓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她这也算是玩火自焚。
养蛊,最后让蛊毒毁掉了自己的脸。
但是越文鸢不后悔。
死都死过一次了,谁知道能不能死第三次?比起这些,毁掉越青瓷更让她心中充满了期待。
不管有没有司拂澜,越青瓷都该死!
越文鸢心中的恨与妒,像火一样蔓延。
她已经别无选择。
“这是蛊,但这个蛊,不是正常的蛊,这蛊本身无毒,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我当初偶尔发现,原来中了这种蛊之后,就会一天比一天消瘦,大夫还查不出问题。”
“蛊师也不可以。”
从越青瓷能够让她反噬,越文鸢就意识到了,她身边有蛊师帮她解蛊。
但这一次,用在一个本身就病骨缠身的人身上,这种蛊,就算被对方发现,还很难拔除。
唯有她这个下蛊人有办法解开。
用这个东西来控制越青瓷嫁出去再好不过了,等到越青瓷脱离了别人的庇护,也离开了越家,那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顾氏和越文鸢互相对视一段时间,顾氏点头,拿上瓶子离开。
绿竹院。
越随脸上的伤口消了个七七八八了。
他到底是个健壮的年轻人,身上的伤好得快。
只是手上被夹板夹伤的地方还是疼,手的修养要比身体更难。
不过有意思的是,越随忽然从一个面貌普通的男人,成为了清隽的公子哥。
单单看越青瓷的脸,就知越随的长相不差,只是一来从小就被养的过于肥胖,什么五官都辨认不出了,二来是吃的东西太油,本该光洁的脸是坑坑洼洼。
先前在司拂澜那里被折磨的可怜,肉下去了,脸也好了许多,看着和一般人也差不了太多,但还是有一种瓷实感,看着笨重。
这回落到了嘉安手里,被磋磨到只剩下一层骨头,慢慢地养起来了一点,眉眼清晰地露出来,和越青瓷有个五分相似。
柏氏搀扶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绿竹院没有花,全都是竹子,到了深秋,黄绿交加,倒是好一片风景。
“夫人,外头来人了,说是有青瓷姑娘的事情立刻要见您。”
紫雨进来通报。
柏氏沉下脸,一旁的越随恍然:“是好些日子没见过妹妹了。”
柏氏道:“叫进来吧。”
顾氏的贴身丫鬟罗织,是跟着顾氏来越家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了也没嫁出去,更没给越隆昌做填房,多年来深受顾氏看重。
她在新禧院也算得上半个主子,平日里向来跟着顾氏左右,不会做传信这样的小事。
一看见柏氏,就给她跪了下去。
柏氏吓一大跳,往后退了好几步,伸出手:“罗织姑娘,我可受不起,你怎么了这是?”
罗织脸上无比惊慌:“夫人,奴婢,奴婢想与您单独说一些体己话。”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越随。
但等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男人是越随的时候,似乎非常意外,眼睛里闪过一丝古怪。
但她很快收敛了眼神,不敢再看。
“这是越随少爷,有什么事情,告诉我跟告诉他是一样的。”柏氏下吩咐。
罗织脸上闪过犹豫,最后还是点头:“前儿个,咱们夫人的娘家人来了。”
柏氏脸色已经镇定下来了,方才的惊慌被尽数抹去。
紫雨给她端了一把椅子过来,让她坐在了罗织的跟前。
柏氏向来是没有架子的,罗织和她打的交道也少,平日里素来不怎么联系。
加上被提前叮嘱了一大堆,罗织很是紧张的样子,立刻将头埋的更低。
“怎么不说了?”柏氏问。
罗织立刻道:“然后咱们夫人有位好友,先前成过亲,后来丧夫,便跟着顾家人一起过来了,谁知道……”
她吞吞吐吐的,惹得越随怒道:“再这样说话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罗织急了,立刻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她道:“然后二老爷与那位看对眼了,说要把人抬进门做平妻,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应当要等着您的意见的,结果被青瓷姑娘听见了。”
“姑娘好一阵发作,惹怒了二老爷,二老爷就命人将她关进了柴房里。”
“咱们夫人本来不想管这件事情,可是四姑娘年纪轻,又体弱多病,吹了两晚上冷风,已经烧了起来。”
“我们夫人过来,是想让您去见一见二老爷,赶紧劝他把姑娘放了吧,至于平妻的事情,到时候再谈也不急。”
平妻?
柏氏脸上失魂落魄的。
还没等她说什么,越随就已经急急忙忙的大叫:“你说什么?平妻?我不允许!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娘?”
罗织怎么敢回话,一句话都不说。
柏氏看越随这样,有些担忧地起身:“随儿,你别着急。”
罗织趁机会,突然往前一扑。
她跟着干嚎起来:“夫人,您要帮帮那位青瓷小姐压,如若不然的话,青瓷小姐就真的要被毁掉了,她还那样年轻,什么都不懂,如果在柴房里再熬几日,怕是……”
她动作实在是既突然又可怕。
紫雨一下子拦到了她的跟前,将柏氏狠狠地护住,而后呵斥道:“你还不滚开,怎么能往夫人的身上扑?”
罗织见状不好,也跟着往前。
夫人吩咐了,一定要把这东西放到柏氏的身上,所以她必须碰到柏氏才成。
那玩意儿恶心得很,一直附着在罗织的指节里,像个黏腻的虫子。
罗织是忍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这一幕的。
而她本来就想进门的时候跪下,趁机会扑一把,哪知道柏氏这样机灵,竟然完全不着她的道。
可是,柏氏这样的人,真的会有这样的心机吗?
罗织心中疑虑,但是此刻情况紧急,脑子里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就只有一门心思,那就是把手里的东西赶紧转移。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事。
越随爬了起来。
他忽然上前,一脚将罗织狠狠踢倒:“你这个贱婢,心中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我妹妹的事情,我自然会去查清,用得着你跑过来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一不做二不休!
罗织心中想,今日定然是碰不到柏氏了。
她猛地一抓越随的衣摆:“少爷,少爷我也是没办法,这都是我们夫人说的呀,她让我过来通知的,少爷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越随狠狠踢开她。
他看了眼自己的下摆,什么都没有,而后冷冷地道:“你、离我远一点,好好把你今日的事情都给说清楚,本少爷还能饶你一条命。”
罗织编了个故事。
他说顾氏让她过来下毒,毒药就藏在自己的指甲缝里。
柏氏心中后怕,越随让人过来把她的手洗了一遍,然后让她滚远点。
罗织忙不迭地跑了。
而绿竹院,肉眼很难看清的肉点,直接钻进了越随的脚里。
他皱了皱眉,低头查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幸好妹妹提醒得早,不然我们要着道了,”越随心有余悸,和柏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