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如此。”
新禧院里，顾氏好生扬眉吐气。
她绞着手里的帕子，脸上满是得意与畅快。
头上的珠翠不停地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实在是高兴。
还是第一次，越青瓷吃了这样大的亏。
甚至是越庭生主动动手的。
“这事儿也挺好理解。”宋氏看了眼顾松，“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以前崔氏和柏氏比起来，那也是占了个‘新’字，但真正算起来，二人都是‘旧’。”
宋氏对表演她的新旧学很是热情：“如今真正的‘新’来了，越庭生正是着迷的时候，自然会偏爱她。”
被偏爱的婉娘看起来非常沉默。
新禧院的院子里，顾氏和宋氏并坐在长椅上。
婉娘跟着凌娘，姐妹俩共同立在窗边。
顾松倚靠在门口，目光从一室的女人身上掠过。
后宅这种地方，能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到底妹妹还是太愚笨了，那越青瓷看起来也不过就不堪一击。
“你管人，自然要从人的软肋上面去管。”顾松教导顾氏，“若你早早就在柏氏身上做文章，那越青瓷还能翻了天去？”
“多谢大哥提点。”顾氏一脸受教的表情。
但她很快就犹豫道：“可是，不是说什么三皇子喜欢越青瓷吗？如果那什么三皇子殿下过来解救越青瓷，咱们怎么办？”
蠢货。
顾松好像懂了一点，为什么顾氏在越家，后宅分明没有同她匹敌的对手——
她是带着大量银子嫁过来的大房正妻，大房再也没了别的妾室，二房不过有个病歪歪的正妻，又没有家世，后面娶进来的，哪怕是尚书女儿，那也只是个妾。
最该管家的是顾氏。
可是顾氏却是银子花了，人还什么都没捞到。
简直是可笑。
顾送恨铁不成钢。
“你还是在家里被我们保护的太好了，一点城府都没有，蠢笨如猪！”
在众人的跟前，顾松就这么毫不留情地一顿训斥。
顾氏的脸立刻红了。
她许久没有这样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想反驳又不敢，而且确实把自己的日子搞得一团糟。
“大哥教训的是。”她讪讪地道。
宋氏打圆场：“顾松你干嘛？咱妹子本来就要什么有什么，那越隆昌连个妾室都不敢纳，还不是说明咱们妹子的厉害？”
顾松叹气：“我也只能帮你一时，顾素素。”
顾素素——顾氏的闺名。
顾氏眼眶发红地看向顾松。
“三皇子，那是谁？皇子。”顾松分析给她听，“堂堂一个皇子殿下，难道能够擅闯你越家后宅吗？若无邀约，就算进了越家，他光明正大的，也不能直接闯到里面来，把越青瓷救出去，再说了，如果他抢人，那难道对越青瓷是一件好事吗？”
“你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女人的名节那越青瓷当真不要了？”
“皇子殿下最多被责骂两句，但要是名节受损，要倒霉的那个人就是越青瓷，风流是杀不死一个男人的，但清白可以杀死一个女人。”
顾松已经把暗示喂到了顾氏的嘴边。
“你是说，三皇子对越青瓷来说，不是助力？”她忽然明白了，“只要我咬死了不松口，那三皇子殿下要不就是对越青瓷来说的麻烦，要不就是无用，她必须留在后宅被我磋磨。”
顾松冷哼了一声，没有对这段话发表什么感想。
但是顾氏明白自己说的是对的。
宋氏笑眯眯地道：“哎呀，一早好好说不就好了，非得扯上那么一大堆话，吓死个人了。”
顾氏笑了一下：“大嫂，大哥就是这个性格，我都明白的，当然不会被大哥说的不高兴，有大哥在，我高兴都来不及。”
“好好的一手牌，被打得稀烂，你盯好越青瓷那边，她父亲不管她，外人也帮不上她，正是把她控制在家里的好时候。”
顾氏有些想问之后的打算，但是又怕被训斥。
她脸色踌躇，一下子就被顾松看了出来。
“有什么话就问。”
顾氏心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而后道：“把她一直困着也不是什么好好事，她总归是二房嫡女，总有一天，越庭生会反应过来……”
顾松非常暴躁地骂道：“你还真是个猪脑子！”
顾氏被骂的紧张瑟缩了一下。
一直无动于衷的婉娘与凌娘，在窗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都盯着顾松。
“一个小姑娘，你难道怕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竟然瞻前顾后的问题这么多？”顾松道，“她已经及笄了，我甚至已经打听过，你们府里连及笄礼都没给她办，哦，不对，听说那时候人还在大牢里面关着呢，别说什么及笄礼了，越庭生甚至都没有为此事走动一下——”
他不过才来华京，就已经将这些隐秘调查清楚。
“他甚至还去调查，调查自己的女儿有没有杀人？”顾松的尾音古怪的扬起，有很明显的嘲讽意味，“这样的越庭生，你指望他会记住被关在柴房的越青瓷？”
顾松冷下脸：“从现在开始，你都按我说的做。”
被顾松训斥加教育的说了这么长时间，顾氏对顾松已经唯命是从。
她连连点头：“你说。”
顾松道：“先把人困在这里，等到婉娘进门，家里肯定要操办一场，趁着这个机会，你悄悄地联系外面的人，想办法把一些脏水泼到越青瓷身上，譬如，趁着这样的机会私会外男，然后在宾客之前揭穿这一幕，她就只剩下了两条路可以选。”
这下，顾氏也明白了。
“死，或者直接嫁给那个外男。”
顾松的侧脸有一种凛冽的寒意。
“这个男人你得好好挑，得足够听你的话，确保消息不会走漏，外形不能太差，不然越青瓷和此人私通的说法无法被人信服，还有一点就是，他不能完全没有地位，是个地痞流氓，最好有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世，让越庭生在犹豫之后，又或者让越青瓷本人，能够带着希望嫁过去。”
如果越青瓷在这里，她就会发现，其实这话，摘去挑的对象具体身份，其实很像是谢致。
谢致有皇子的身份，但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而且谢致前世，其实在顾氏的算计里，是不可能娶越青瓷做正妃的，最高只是个侧妃。
但是她没想到越庭生还挺看重柏氏，柏氏跪求他，最后还是让越庭生愿意为了越青瓷，去用军功换了个三皇子正妃的资格。
而这一世，因为谢致本身就对越青瓷感兴趣，所以谢致被顾氏踢出了局，她可不是让越青瓷去过好日子的。
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把人选一遍，大哥陪着我一起看看人选吧。”
要是论人心，在顾氏的心中，没人比顾松更厉害了。
顾松淡淡地点头：“从今天开始，越家发生的一切事情，你都得向我汇报，除了越青瓷的，还有你身边的，二房身边的，正房身边的，以免有什么问题你自己看不出来。”
顾氏听了这样的话，也是连连点头，压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了，你去带你大嫂好好休息一下。”顾松让顾氏带宋氏离开。
宋氏和顾松对了个眼神，然后笑着抓住了顾氏的手：“就是，素素啊，咱们也好久没见了，该好好地说说体己话，可别叫这个臭男人在旁边指点了。”
顾氏有些失魂落魄。
她在出门的时候，忽然抓住了凌娘的手：“对了，凌大夫，我女儿的脸，你真的有办法的吧？”
凌娘微笑注视着顾氏。
凌娘很漂亮，很神秘，那双眼睛里面宛如漩涡，能看透人心。
顾氏的心静了下去。
凌娘看她平静了，才温和地道：“上天会保佑每一个善良的灵魂，文鸢的伤我看过，她是仙子转世，天生就带了使命来的，伤痕不过是磨难的一部分，修行三五个月，一定能恢复如初。”
仙子转世。
顾氏心里怎定了不少，道：“我懂，我懂，我会让文鸢潜心跟随大夫，听大夫的话，绝对会让伤口痊愈。”
顾氏走了。
只剩下了凌娘姐妹与顾松。
凌娘笑看顾松：“看来越家，迟早沦为顾大人的掌中之物。”
顾松“哼”了一声：“沦为我的？不应该是沦为你们姐妹俩的吗？只要婉娘利用好越庭生，最好再生个孩子出来，爵位都是你们的。”
凌娘微微一笑，而婉娘，那位从进入顾家就没怎么开过口的，如天仙一般的肤白女子，终于开口了。
她嗓音有些微的沙哑，带着点沧桑的故事感，和表面呈现的一点也不一样：“越家没太大的价值，既无财力，又无军力，越庭生这个兵部尚书尚且不知道能坐到多稳，越家并不值得我大费周章。”
她说话的语气非常高冷。
和外表表现出来的温和截然不同。
顾松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忌惮。
然后她轻笑了一声：“不过还是感谢顾先生，我们会遵守约定，毕竟能接触顾家，就能接触更高等级的人，有了往上爬的机会。”
“越家，是你顾家的，但是我们会是最有力的盟军，从越家，到帮助那位大人获得大梁皇位，您说是不是？”婉娘笑了一下，看向顾松。
顾松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