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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沈隽意恍然。

    他说为何入城后,以凌降曜的做派,如何会没跟他和谢知刚打过招呼就悄然离去的。

    原来竟是去找赵家了。

    赵山长出自幽州赵氏,那身为其弟子,前去拜访,也是理所当然的。

    赵氏家大业大,肯收拢这些学子,以提供一时的便利,让他们记一波恩情,也算是双赢。

    谢知刚闻言,挠了挠头,“我怎么忘记赵家。的确,我们若是没去处,倒是可以去他家,咱们还得喊声叔伯呢!”

    见沈隽意一脸不解,他扭头解释道,“哎呀,阿弟你不知道吧?”

    “赵家与咱们家也有些干系的,三爷,就是凌三叔,他娘子就是赵氏嫡出女。”

    “你是不是没见过三婶儿啊?”

    “三婶?”沈隽意一怔。

    他跟平阳公府的人打交道并不多,还真不知道这期间的姻亲关系。

    不过如此一来,就更好解释了,平阳公府跟赵氏也是姻亲,凌家孩子来了幽州,按理来说,也不该去住客栈。

    那岂非是打了赵氏的脸面。

    但说到凌崖迟的媳妇,虽然凌崖迟有邀请过他上门,但他并不曾过去,却也依稀有个印象,就是曾经跟姜映梨去上官家,坐在凌降曜身边的妇人。

    因着是女眷,他倒是不曾多看,只依稀记得是位貌美的妇人,当时凌降曜仿佛就是喊得三婶儿。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不曾见过。”

    “不过,咱们跟赵家到底隔了一层,倒不必上门添麻烦。而且,谢公子不是已经让人出去找客栈了吗?咱们若是走了,岂非让他们扑个空。”

    “就且等等吧!”

    经过上次那遭,他是断然不敢再跟凌降曜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虽然没有绝对的证据指向凌降曜,但他自己的运气,心中也是有数的,还是早早避开为好。

    不然,在临考前再发生点什么,那才是真糟糕。

    谢知刚见他竟然愿意说咱两,心中美滋滋的,又看他对赵家排斥,心中也有些感同身受。

    他小时候也不爱走亲戚,每次去陌生的亲戚家,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只喜欢跟在两个哥哥身后,还没少被嘲笑。

    现在看沈隽意这样,就以为他不想攀附赵氏,毕竟是隔了一层的姻亲。

    他颔首,“也是的。再说了,爹也总是说,咱们家要少跟这些地方豪强攀扯,以免后头……”

    他说了两句,仿似是察觉到说了些不该说的,又很快闭上嘴,岔开腿重新坐下,摆手道:“来来,继续喝茶。”

    两人纹丝不动,就让史霜客和郁齐光的动作一顿,面面相觑后,郁齐光纠结道:“阿隽,你,你当真不去吗?”

    至于那来喊人的学子,就忍不住讥讽了句,“沈隽意,你真是说大话不害臊啊!还跟赵氏是姻亲呢!不过也是,谁家都有几门落魄亲戚!”

    “你——”

    谢知刚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刚要站起来怼回去,就被沈隽意给摁住胳膊,活生生按住了。

    沈隽意根本没理会他的话,而是看向犹豫不决的郁齐光两人,“我就不去了。史兄和齐光,你们要是想去的话,那赵氏别院也是个好去处的。不必顾及我。”

    主要是凌降曜要对付的是他,郁齐光和史霜客倒是不会碍着他的眼,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动手害人。

    就是赵氏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姜青檀是没有动弹的,他自是他姐夫的挂件。

    至于郁齐光和史霜客,他们两人心动的理由,当然是赵氏愿意提供住宿和吃食,这对于两个贫困的学子而言,无吝于是雪中送炭。

    但两人跟沈隽意搭档也习惯了,贸贸然分开,也觉得很是不舍,又心里没底。

    史霜客舔了舔唇角,想了想,提着行囊道,“那,那我就先跟着去了,等回头我们在考场门口再集合如何?”

    他家中马上要添孩子了,自是想着能省一文是一文,何况赵氏提供的院落还交通便利,就在考场不远处。

    这般地理位置的客栈都被炒到二两银子一夜了,他们算上考前和考中,再到揭榜,还要在此待上半个月有余,所以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支出。

    故而,史霜客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能蹭一点是一点。

    郁齐光比他更纠结,他从来跟沈隽意算是形影不离的,现在考前要跟沈隽意分开,这心里的不舍就难以言喻的。

    姜青檀适时道:“哎呀,齐光你还是跟我们一起住吧!到时候你就在我跟姐夫的房间里打地铺如何?这夏日里也不怕冻着。”

    郁齐光挣扎片刻:“……算了,我腰不好。”

    他知道沈隽意他们并不在意这点钱,但他到底不能理所当然的蹭啊!更何况,哪怕没了住宿,还得吃喝,这般长的时间里,总不能一直靠沈隽意他们接济。

    更重要的是,他的荷包在当时逃跑时掉了,等他回去寻时,早没了踪迹,现在也就只剩下贴身放着的那一张小银票了。

    所以,他想了想,与其蹭沈隽意的,倒不如去跟着大家伙儿,一起蹭个大户。

    这般想着,他精神立刻就抖擞了起来,“我跟史兄一道去,也能有个照应。反正你们要是没找到住处,就也赶紧来,到时候我跟平阳世子说一声,尽量给你们在我们隔壁留一间房。”

    说完,他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囊,转向那学子:“走走走。”

    那学子本来就不是来接他们两的,主要目的还是来找沈隽意的,现在见他油盐不进,死活不肯走,心中就着恼。

    “沈隽意,你当真不去?你知道现在幽州一房有多难求吗?处处都是学子,就是柴房和马厩都住满了,你们要是住得远了,恐怕子时就得出发,早早就得去考棚排队,不然根本赶不上考试。”

    “咱们寒窗苦读多年,为的可就是一朝金榜题名。你甘心连场都入不了?”

    郁齐光闻言,就想起曾经几次三番的童生试,沈隽意不是报不上名,就是好不容易报名了,却入不了考场,当时心里着急,也想跟着劝一劝。

    哪知,谢知刚第一个跳起来,指着那学子就劈头盖脸骂道,“从刚才开始,我就想说了,你这人烦不烦?”

    “我阿弟都说了不去,你非喊他去,那赵氏别庄是你家的吗?由你在这做哪门子的主啊?”

    “就算你真是赵家的,赵氏见了我爹,都得恭恭敬敬,你算哪个东西,在这狐假虎威,犬吠个什么劲儿?”

    “我阿弟学业优秀,得了个小二元,你凭什么咒他进不了考场?老子就是自己当马,都能将他背进考场门口去!”

    “再叫我听见你唧唧歪歪,信不信我削你!”

    说着,谢知刚不耐烦地挽起衣袖,往前走了两步。

    他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满身肌肉,再加上此时脸色冷凝,居高临下时,颇为摄人,就好似猛虎骤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那学子陡然就忘记了任何交代,只觉得他要伤人,就那都比自己腰还粗的胳膊,一拳头下来,他估计都能提前躺下了。

    顿时,他脸色惨白,连连后退,都不敢看沈隽意一眼了,只能匆匆忙忙的往外跑。

    那架势就像是身后有鬼追。

    “哎呀,你等等我们!”

    “慢点!”

    郁齐光和史霜客连忙提着行李去追,走了两步,郁齐光扭头道,“阿隽,你们寻到住处,记得送口信过来哈!”

    说完,他就拔腿追上去。

    姜青檀眨巴着眼,脸上都是仰慕,望着身高腿长,勇猛刚毅的谢知刚,羡慕道:“谢大哥,你这身材真是好啊!一个猛子就将人吓跑了!”

    谢知刚面上的怒色刚稍褪,听到他这话,最后一点生气也消散了,眉眼开笑地拍了拍胸膛,得意道:“我练的。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带你操练操练,也能将你这小身板练得结实。”

    “到时候打个大虫不成问题的。”

    “啊,谢大哥,你还打过大虫啊?”

    “就是前年跟着大哥去春狩,看到一只闯进来的大虫,嘿嘿,大哥射了三箭,没想到那猛虎还没死,我就上去给了几拳头。大哥看我喜欢,还将那大虫的皮毛送我了,我给挂房间墙上了。”

    “回头你去京都,我带你见识见识。”谢知刚跟姜青檀很合得来,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姜青檀的羡慕都说腻了,他巴巴地望着谢知刚,“好好好,等姐夫进京赶考,我定然是要跟着他一起的,到时候就劳烦谢大哥了。”

    说着,他还颇为殷切地给谢知刚倒了两杯茶水,“谢大哥,你再给我讲讲你行军打仗的事儿呗?我挺爱听的。”

    “那成,就从我跟着大哥当亲卫,去……”谢知刚滔滔不绝。

    沈隽意:“……”

    他望着两个兴致勃勃的两人,面无表情的低头喝了口茶水,幽幽叹了口气。

    这两个是真的凑成堆儿了!

    谢知刚这些故事,他倒是也听过一耳朵,从一开始的波澜壮阔,到现在的平淡如水,主要是谢知刚的讲述水平太差劲了。

    实在是不适合说书。

    但架不住姜青檀捧场。

    每每讲到平淡之处,他就鼓掌惊呼,惊呼是一波三折,彻底将谢知刚的倾诉欲激发出来。

    然后,两人就聊得愈发火热了。

    好在沈隽意的耳朵也没经受太久折磨,谢知彰的亲卫很是靠谱,特别是收集讯息这块,很快就有人陆续回来。

    “回公子的话,我们已经找到了五处客栈。”

    “排除超过五里地距离的客栈外,还有三家客栈可入住。”

    他们甚至还有幽州的简易地图,将地图铺开在桌面上,手指点在几处,从繁华处到僻静处,一一落下。

    “就这三处,这间有三个房间,这家有两间,这家则是五间……价格上倒是大差不差,我们也观察过,都是正经经商的,应该没有危险。”

    姜青檀探头看,惊诧道,“贵不贵?”

    几人面面相觑,这个他们还真没在意过。

    主要是镇国公府不缺钱,他们也不需要为这个问题操烦。

    “这个嘛……”

    沈隽意的视线却落在其中一间客栈上,他指了指旁边的店铺,“这是家点心铺子?”

    “对,是卖果脯的。嘿,应该是有些来头的,我看到他们家的标志,是个圈儿。”一个亲卫比划了下那个图案。

    其他人则是摇头表示没见过。

    沈隽意若有所思,“那我们就住这吧!”

    他一拳定音。

    谢知刚是没意见,“也成。反正两间房,到时候我们就分着住,你们郎舅住一块儿,我住你们隔壁。”

    “你们其他人就到时候再找找看住所。”

    亲卫们自是没有意见的。

    他们在外时,什么苦日子没过过,如今都进了城,自是不愁的。

    定了地方后,外间雨还在淅淅沥沥,几人上了马车,匆匆忙忙赶去了客栈。

    而沈隽意也没忘记让其中一位帮忙给郁齐光两人送口信。

    此刻,郁齐光两人也跟着那学子紧赶慢赶的到了赵氏别院,因为走得匆忙,那学子又记恨两人,就走得格外的快,两人这伞都撑得七零八落的。

    到了目的时,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成了一只彻底的落汤鸡。

    好在两人的行囊里面的书册都用了油皮纸,倒是没弄湿。

    那学子直接将两人甩到门口,就匆匆跑进院子里,去找平阳世子复命去了。

    郁齐光两人站在门口,瑟瑟发抖,一直都有些茫然。

    “……我们是被牵连了吧?”

    “这没有人招待我们吗?那,那我们是要回去重新找阿隽吗?”

    两人彼此问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赵氏的仆从很是训练有素,听说门口来了客人,哪怕见到寒素狼狈的两人,都能端起温柔的笑意来。

    “两位公子也是云麓书院的学子吗?快快请进,真是怠慢了。两位请随我来,已经给两位备好了厢房。来人,还不快去端些热水和姜茶来,可别让贵客们风寒了。”

    这一通服务下来,倒是让两人的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