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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隽意将消息传达给学子们后,当夜众人就打理好行囊,兴致勃勃地等候着翌日的启程。

    因着这最后几十公里也没任何危险,最后是曹副将带了一队人马,护送众人去的幽州。

    又因为暴雨不停,本来只要一日的行程,最后愣是走了两日才到达。

    等看到幽州那巍峨的青灰色城墙时,众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有些感性的学子甚至都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实在是这一路太过艰难了。

    谁能想到赴考,竟是危机重重!

    他们都算是幸运的这一波,不少人连性命都已然留下了!

    幽州城已然有进驻了不少其他城镇的学子,故而城内算得上是一房难求,但凡好地段的客栈都挂上了住满人的红牌,就算是柴房都已是有人预定。

    街上处处都可看到朝气蓬勃的儒生面孔,热闹非凡。

    有些人在此有亲眷的,都去寻亲戚投奔,暂解一时之困。

    但也不少是孤身而来的,自是就要寻觅暂时的安身之所。

    沈隽意几人也同样如是,但在去找住所前,他先跟曹副将辞别了。

    “此次多谢曹副将以及各位将军的奋力相护,我等不胜感激。”

    曹副将身为柳城驻军,既是带兵而来,自是要去幽州府衙走一趟,但士兵却不能入城,他就只带了几个贴身亲卫。

    其他还没离开的学子见到这一幕,也纷纷上前来跟曹副将致谢。

    曹副将这一路也是备受煎熬,上面是不省心想立功的上司,下头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嘴比刀锐的读书人,现在眼看着能抛开手,他心中也是份外感慨。

    但见到这些读书人弯腰作揖致谢,心里又犹如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

    至少,还是认可他们的付出的。

    “各位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是个粗人,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就祝各位能够蟾宫折桂,榜上有名,也扬扬咱们柳城人的名儿!”

    “多谢!”

    “我等自是尽力而为!”

    “借将军吉言——”

    ……

    跟众人寒暄一遭后,曹副将就将目光转向沈隽意,见他转身欲走,旁边还跟着其他几人,他连忙跟了上去。

    “沈公子,这是欲往何去?”

    沈隽意:“自是得趁着天暮前,寻到落脚处。曹副将还有事?”

    他看出曹副将似乎有话要说。

    曹副将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告知公子一声,如今朝廷欲要围剿黑山,目前也不清楚结束时间,那公子回去时,就得绕道泉州了。”

    “我已与张将军商量过,那边危险不多,届时就由我来护送你们回城。时间的话,就暂定到放榜日后三日。”

    “我会去幽州府衙说明。”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表妹的事……我也跟张将军他们都提过,他们会特别注意的,若是救了李姑娘,定会安然护送回来。”

    他对沈隽意印象不错,自是希望他别被这些事情给影响了心情。

    沈隽意拱了拱手,“多谢曹将军。”

    郁齐光闻言,更是比沈隽意这个当表兄的还激动,他担忧地凑过去,“曹将军,麻烦一定要将李姑娘救回来啊!只要李姑娘能平安,我定要好好谢谢你们……”

    曹副将自是满口应和,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开。

    他倒是不担心沈隽意的住所,谢知刚和平阳世子都对他亲近有加,再如何也不该让他没地方住的。

    “咱们先去找地方住吧!这雨越下越大,等会儿都得淋湿,若是风寒了,可如何是好啊!”史霜客撑着破破烂烂的小伞,催促道。

    好在家中出远门,都给备了雨伞,他们的行囊当时还算是保存得比较完整的,不然就如今幽州这架势,怕是连伞都买不着。

    姜青檀也连连点头,“是啊。姐夫,我们是不是得找人问问路,哪里去考场方便,又价格实惠……”

    郁齐光回神,说道:“现在离得近的考场,不说价格水涨船高,怕是连那马厩都住满了人。就看看距离不远不近的,实在不行,远点也行,到时候早些起床,早早去排队就是……”

    沈隽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凑到谢知刚耳边说了两句话。

    是谢知彰的亲卫。

    谢知刚说道:“考场附近五里地的客栈都没空房了,价格是二两一晚。现在要去都得去七八里地外了,而且幽州科考期间,五里地内的主干道是不许骑马的,就是马车都禁行了。”

    沈隽意:“……”

    姜青檀:“……”

    史霜客:“……”

    郁齐光:“……这是否太过严格?”

    五里地走路,那可不得不少时间。

    谢知刚解释道,“仿佛是为了禁止科考期间学子发生意外。从前有城池就有纨绔子弟在科考期间,上街纵马,撞死了两个秀才,导致当时的府衙从上到下都被清算了。”

    沈隽意却瞬间明白过来,“……这次黑山贼的事情,死了好些同窗,已是让幽州的名声有损。如今幽州必须得将科考之事办得妥帖无误,不然圣上追究,恐是无法善了!”

    只是现在这桩剿匪之事还没结束,赏罚自也没被提起,所以现在都在想法设法补救。

    谢知刚身边的亲卫赞赏地睨了眼沈隽意。

    小公子可比三公子脑子灵得多!

    “那我们难道去七八里地的外城吗?不然去找人家借宿?”史霜客问道。

    谢知彰的亲卫道,“已经有人去找客栈了,各位公子不若先在茶馆歇息片刻?等有结果后,再行挪动?”

    史霜客闻言愣住,扭头看向沈隽意。

    还能这样?

    别说是他,就是郁齐光和姜青檀都没想到还能这般便利。

    纷纷望来。

    沈隽意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道谢,“……谢谢。”

    “小公子不必如此,都是我等该做的。小公子和三公子还是快些进茶寮里休息,我等去去就回。”

    说完,他就躬身行礼离开了。

    谢知刚对此倒是很适应良好,这些都是谢知彰调教好的亲卫,甚至都不需要他吩咐,就能自行将事情办好。

    他也省事!

    几人进了茶肆,当即就有茶博士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热情道:“几位公子是来科考的吧?初来乍到,想喝点什么茶?”

    因着不用去操心住所的问题,郁齐光几人神情就松软了下来,也有闲心去思考吃喝了。

    这一路走来,除却匪患,虽说没受过什么大苦,但吃食上也的确是亏了的。

    几人开始看得兴致勃勃问询,茶博士也很有职业素养地一一回复:“我们幽州最有名的是黑方茶,口感醇厚细腻,香气纯正持久,还有老寿眉,本真甜滑,枣香十足,配上我们这上好的点心果子,当真是雨后一绝。几位可要尝尝看?”

    “多,多少钱?”

    “黑方茶一壶一两银子,老寿眉贵一些,三两银子,我们送一碟点心。”

    郁齐光摸着瘪瘪的荷包,霎时萎靡了。

    史霜客也勉强笑了笑,“……我,我们喝点普通的茶水就好……”

    他家几乎算是借钱来科考的,自是舍不得吃这样的茶水的。

    茶博士倒是不曾因此露出轻视之色,而是依旧态度和煦热切,只是目光投的方向是谢知刚和沈隽意。

    “这两位客官呐?”

    他开始看到的就是这两位的气质,一看就非普通人。

    谢知刚也在看店里木墙上挂着的餐牌,他是腹中饥饿,想吃些重油盐的下肚,结果看了一圈,却没看到特别中意的。

    闻言,他回神,懒懒道:“就随便吧。阿弟,你想吃什么?”

    沈隽意扭头对上姜青檀几人眼巴巴的目光,难得扯唇笑了笑,“就来一壶老寿眉吧!点心也多来几碟,不要太甜,能饱腹最好。”

    他出门前,姜映梨是给他和姜青檀都塞了银票的,未免路上不方便,还拆成几样小额的,分别放在了行囊,还有几张则是缝在两人的衣服里面,倒是没丢失。

    至少现在也能大大方方的吃住。

    “好嘞。”茶博士眉梢一喜,一甩肩膀的白抹布,高高兴兴的往后头跑,嘴里朝着后堂念着菜色。

    很快,就端着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上桌,并着几样幽州的特色点心,油炸麻花,油饼果子和三碟样式精美的点心。

    郁齐光惊愕,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阿隽,你仗义啊!我还没尝过老寿眉呢,早听说这乃是白茶中的极品,入口唇齿留香,茶色清淡,今日倒是托你的福,能见识见识了!”

    他跟沈隽意倒是没那么客套。

    姜青檀就更不在意了,他开开心心地去倒茶。

    但史霜客就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我就不喝了吧,我是不会品茶的,喝几口粗茶就可……”

    说话间,谢知刚已经牛嚼牡丹,喝了两杯,他砸吧嘴,“甜滋滋的,不如烈酒好喝。再给我倒点,这天怪渴的……”

    郁齐光:“……”

    他正捧着小茶杯一口一口的细品,见他这般豪爽,一时不知是该替沈隽意心痛,还是该目瞪口呆感慨下这世家子弟爽朗。

    姜青檀就没想那么多,立刻就给他倒了,还怕他喝得不够,一边给他说道:“谢大哥,你要是喝得不够,咱们等会再加,我倒是感觉还挺香的……”

    边说,他也没忽略史霜客,给他也倒了一杯塞过去。

    郁齐光看姜青檀这谄媚的模样,扭头就想跟沈隽意吐槽,就见他并没有饮茶,而是低头摩挲着什么东西。

    他刚要仔细看,沈隽意已然收回去了,抬头望来,“怎么了?”

    郁齐光:“……没,没什么。”他小心打量着沈隽意的神色,猜测道,“怎么,你是想姜映梨了?”

    沈隽意:“——?”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袖子里的玉佩,勉强笑了笑,“算是吧。”

    此时,外头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就见几个学子跑进来,见到茶水肆里零零星星的学子,当即有人认出了姜青檀几人,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还没找到住处吧?我跟你们说,不用找了。幽州的世家赵家,就是咱们赵山长的本家,赵家豪奢仗义,说但凡是咱们云麓书院的学子,都可提供别院给咱们入住,不收房钱,还提供食物。”

    史霜客和郁齐光对视一眼,两人当即跳起来,“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咱们都是同窗,又同苦共难,我还能骗你们?”那同窗无语道。“其他人都过去了,我是好心来通知你们的。你们到底去不去啊?”

    “去去去,当然去。有这等好事,不去岂非是傻子?”

    郁齐光和史霜客此时都顾不得品茶了,纷纷去提拎行囊。

    郁齐光还去推姜青檀,“阿檀,你还傻坐着干什么?我们都赶紧收拾行李。阿隽……”

    他又抬头去喊沈隽意。

    沈隽意倒是没急着起身走,而是抬头问道,“赵山长先前为何没跟我们说?而且赵家若是有心资助我们学子,为何不在我们入城的时候就来说明,此时让你来,又是何意?”

    那学子一愣,旋即沉下来脸,“你是怀疑我骗你们?哼,我一片好心,倒是叫你们当成驴肝肺了。”

    “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赵家本来也没顾上我们这些四处流窜寻到落脚地的学子,是平阳世子见我们辛苦,就和莫敛舟一起,以赵山长学生的名义,上门去拜访了赵氏。”

    “赵氏得知我们的苦楚,就施以援手了。”

    “赵氏乃是幽州城内的大户,名下别院别庄自是不尽其数,又如何会对我们这些学子有何企图?”

    “平阳世子殿下就让我们几个来各处通知你们,赶紧过去,不然去晚了可没什么好床位挑剔了。”

    顿了顿,他斜睨着沈隽意,“我说,沈隽意,你别总是不知好歹,世子对你已经够好了。”

    他是跟莫敛舟关系亲近,自是信了沈隽意霉运的谣言,更是将此次的厄运都归结到沈隽意身上了,故而对着他也没甚好脸色。

    若不是凌降曜非让他将沈隽意带回去,他才懒得在这磨磨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