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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燕子低飞

    周羡一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紧赶慢赶,连马都跑死了一匹,甚至都不曾歇息两口气,结果冲到盈泰堂,竟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这几个人还支支吾吾的,如何不叫他气恼!

    真当他是个好脾气的菩萨不成?

    刚放完狠话,蓦地半合上的门被人打开,几人的心瞬间都吊起。

    胡掌柜更是以救星的目光投过去

    没成想,走进来的是个身形高大的陌生男子。

    他见到周羡,快步走上前,小声地凑上去道:“三当家,出事了,守在城外的人说,发现了有军队调动的动静,是往西而行的。”

    西边就是黑山的位置。

    闻言,周羡的脸色刹那间就冷了下来,“看来消息是真的。”

    他看向面如死灰的胡掌柜几人,“朝廷是真有心剿匪了。柳城周边的屯兵都被调往西边,还能有什么意外。”

    “你们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就全杀了,再重新去找大夫。我就不信了,这整个柳城还真找不到一个比她姜映梨还擅长外伤的大夫。”

    “若是实在不行,她姜映梨总不会是葫芦藤上结出来的,将她的家人抓了去,总是能问出些情况的。去吧,去打听打听姜映梨的家庭情况!”

    他朝后走进来的男子吩咐道。

    对方应声,拱手就要退出去。

    孟桥反应过来,“你是想找东家看诊?”

    “我不找她看诊,难道还找她当娘子啊?”周羡没好气道,“你们也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她姜映梨太不留情面。”

    “当初我在你们医馆,也是老老实实的,结果她非要去给我整幺蛾子,报官来抓我!害得我不少兄弟都陷了进去,现在生死都不知了。”

    “我找不到她报仇,你们身为她的眷属,付出点性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就是死后要索命,也该找她姜映梨才对。”

    胡菘蓝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怕刀剑加身,他依旧恼怒道:“师傅好心救了你,可你连药钱都没给就跑了。师傅报官抓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治霸王病,你不害臊,还有理了!”

    他年岁小,自是不清楚周羡的身份,当初姜映梨也没跟他们提过。

    现在看周羡还理直气壮地上门找茬,他就更生气了,就算是死,他也得先把人怼了!

    周羡:“……”

    胡掌柜被儿子这骤然一出,激得都快厥过去了。

    这正义感什么时候发作不行,怎么偏生这会子说些不着调的激怒人!

    “住口!”他一边喝止胡菘蓝,一边朝着周羡赔笑,“这位爷,我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我最后问你们一遍,姜映梨在哪里?”周羡懒得掰扯,他拔出雪亮的刀,面无表情,“不说也没关系,我总能打听到的。”

    胡掌柜浑身一颤,抱歉地望了眼孟桥,又看了看两个被扼住咽喉的儿子,“姜东家是真去了幽州,她听说自己的丈夫出事,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柳城。”

    闻言,周羡动作一顿,微微眯了眯眼,“她丈夫……”

    “是啊。姜东家和她的相公情深意重,听闻出事,就夜不成寐,立刻出发了。”胡掌柜生怕他得了消息再杀人,连忙道:“如果只是救人,我,我也会的。我也是大夫,而且我是跟着姜大夫学过不少的……”

    周羡挑眉望他,“你也会用针线缝合伤口?”

    胡掌柜脑海里想起曾经给姜映梨打下手的血腥日子,一个激灵,急急道:“会,我会!我跟姜大夫曾经有过合作,在她没开药铺前,就是在我的药堂里做事。”

    “她的手下第一药童就是我,莫说是缝合伤口,就是续肢我们也是做过的。”

    “不信,你往,往槐花镇打听打听我胡氏药铺就知道了。名气不比柳城的盈泰堂低!”

    胡掌柜挺了挺胸膛,脸上既有惊惧又有骄傲。

    虽然他擅长的是内科,但现在比起立刻掉脑袋,延迟些总是好的。

    周羡来了兴致,“莫要骗我,不然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至于……”

    他的目光落到其他几人身上。

    胡掌柜连忙道:“求放了他们,我立刻就跟你们走。若是,若是救不了人,再要我的性命也不迟。”

    “而且,他们不会去报官的,真的……”

    他努力睁大眼,想让自己看得更真诚些。

    但可惜的是,耷拉的眼皮子让他的目光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奸猾。

    周羡嗤笑一声,“放了他们……”

    胡掌柜心都吊起来了。

    “将他们都堵了嘴,捆起来,丢在后院。何时被人发现,就是他们的福分了。若是当真饿死了,那就是他们福薄。”周羡警告地看着胡掌柜,“这是我难得的善心了。”

    胡掌柜瞬间闭了嘴,颇为担忧地看向两个儿子。

    其他几人早早就将三人堵了嘴,又拿了大麻绳将人手脚都给捆得严严实实,再通通抬去了后院。

    后院跟前堂有些距离,又不能发出声响,除非有人走到后院来,不然是不会发现几人的,如此就当真是看个人命运了。

    胡掌柜急得跳脚,却偏生被摁住,莫可奈何,他苦求道,“大侠,大侠,求求你们就给他们一条活路吧!我就这两个血脉了,我定尽心而为,求你们了……”

    “第一,我不是大侠,我是土匪。”

    “第二,你若是真的尽心,”周羡微微俯身,掐住他的下颔,冷冷道,“你就不会连姜映梨真正的下落都不告诉我。”

    “姜映梨的相公是学子的一员,她若是得知消息着急,必然前往的是黑山周遭打探消息。”

    “她救过流民,又跟柳城县令有恩情,那柳城县令就必然会助她。现在大军开拔,前往黑山,那她只会混入军队随行。”

    “你这个人啊,不老实得很!就这般,我如何敢信你!乖乖听话!”

    “我现在急着走,所以只要你一个,你识趣点就好好配合!不然,我不介意多带几个,尸体也成。”

    周羡的眼底仿似冬日的寒潭,冰冷而深邃,英俊的脸上更是罩满寒霜。

    胡掌柜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他,他竟然都知道?

    那他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周羡问这些,当然是为了获取更多的讯息,而这些已经够了。

    他扭头道:“将药材都收拢了没有?”

    另外两人刚才都抓着袋子在药堂里走动,将里面摆着的瓶瓶罐罐收拢。

    听到问话,他们连忙走过来,一人挠着头道,“头儿,他们这药瓶多数都是空空的,就是那个药柜,都没几个有药材……他们是不是把东西都提前收走了?”

    周羡皱眉。

    胡掌柜生怕他们误会,再去找店里几人麻烦,急忙道:“不是的,姜东家的药堂药价亲民优惠,周遭许多百姓都爱来此买药。店里素来是供不应求的。”

    “偏生这回答应供货的陈氏药商……”他小心的看了眼周羡,“被你们抓了,我们定的药材都打了水漂……”

    “所以,就算你们不来,这药铺也得关张些日子的。”

    周羡想了想,还真有这么回事。

    他本身就是要去劫持陈氏药行的,最后换成是大哥出面,那定是能手到擒来的。

    故而,这件事,他倒是没怀疑。

    周羡不耐烦地“啧”了声,“算了,先回去。既然知道人在哪里,回头将人抓了来,自是能重新有这些止血伤药了。”

    他是有些馋姜映梨制作的那些止血神药,比市面上卖的大多数止血药都好。

    接下来开战,免不得受伤,若是有这样的药,自是能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拿着人,转身就先出去了。

    胡掌柜感觉脖颈间一疼,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周羡出来时,后巷已准备好马车,他让人将胡掌柜搬上去,又让人把盈泰堂的大门关上,贴了关张的字样,才跳上了马。

    身侧陪同的是他的手下,见他面色不对,小心问道:“我去县衙周边打听过,今日可能是因着军队出行,戒备没那么森严,我打听到一些消息。”

    “上回抓的弟兄们,死了几个,但林阿三好像没事……”

    林阿三算是跟周羡最久的,看着高大威猛,但胆子却颇为纤细,对周羡最是忠心不过。

    闻言,周羡猛然抬头,目光紧紧盯着他,“人在哪里?”

    “听说今日被从县衙地牢里提走了。”那人小声道,“我想,应该是要他来带路上山寨吧?毕竟咱们山寨外面被大当家布了阵法,加上地形复杂,不是咱们寨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哪里找得到进山的路。”

    毕竟上回谢知刚带着人找了大半夜,最后还迷了路,若不是被人好心指路,指不定一行人能在山上绕到天亮都不一定能下去。

    “阿三不会背叛我们的!”周羡咬着腮肉,冷冷道。

    “官狗的手段,有时候可比咱们脏多了。咱们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恐怕不好说……”

    那人刚说了两句,对上周羡投来的冰冷目光,顿时就住了嘴,磕磕巴巴地转开话题。

    “三当家,咱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

    周羡咬牙。

    他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找大夫,然后是打听消息以及救人,现在是一件都没完成好,但也只能离开了。

    只是,他本意是想带姜映梨走,结果现在好了,只能抓个凑数的。

    偏生柳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大夫,竟是都被军队给征集走了,留下的歪瓜裂枣,他也看不上。

    最后也只能带着胡掌柜一人离开了。

    对此,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唾骂,这回领兵的人当真是克他!

    此时挨骂的萧疏隐,忍不住不优雅的打了个喷嚏。

    孟藻随侍在侧,见此,连忙驱马上前,小心问道:“将军,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可要叫姜大夫来瞧瞧?”

    萧疏隐正在打量着天边的云,闻言,他冷冷地斜睨着孟藻,“孟藻。”

    “在。”

    “滚。”

    孟藻:“……是。”

    虽然挨了骂,他也只敢垂头丧气地躲在一侧,并不敢走太远。

    “萧将军看出了什么?”乔副将眸子转了转,贼眉鼠目地凑来。

    “天色将暗,我看附近有条河,今夜就在附近扎营安寨,让将士们早些起灶做饭。”

    萧疏隐淡淡道。

    “现在不过酉时,何必这般早,我们可以再往前走一段路。”乔副将蹙眉不愉。

    “晚间有雨,与其到时再手忙脚乱,自是早做准备为好。”萧疏隐也不气,只语气平缓地吩咐,“今夜早些休息,明日寅时三刻出发。”

    乔副将:“……寅时三刻未免太早了?”

    “乔副将,既是急行军,自是戒疏懒,遵军令。”萧疏隐懒得跟他多扯,“孟藻,传令。”

    “是。”

    孟藻立刻拿出军令旗,一排排地往下传达命令。

    很快,偌大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然后军队训练有素地开始安营扎寨,更有伙头军开始打水起灶,一时间处处都是烟火气。

    姜映梨等人在大营后侧的后勤军部分,几乎就是围着他们这一块铺展开的。

    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她也是有些疲惫。

    当然,更疲惫的是这些士兵。

    骑兵只占据了三分之一,大部分是步兵,士兵们既要持器械,还得背着自己行囊,一路负重前行,还不能掉队,实是体能消耗很大。

    而暂停后也不能歇息,三三两两地铺展帐篷,以及警戒和打猎。

    不远处前头的骑兵则是将马都赶去河边喝水吃草。

    又因着是炎炎夏日,不少人喝完水,就脱了衣服擦身上的汗,一时间河边颇为热闹。

    温袖跟在姜映梨身边,觑见那头的情况,忍不住捂着脸扭过头,“这些人当真是……怎么能随处脱衣服呢!”

    姜映梨自然地移开视线,“军队里基本没什么女子,他们疲惫一天,自是想要松快些。我们先别去河边,往那头周边走走,舒展下,等会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些就要下雨了,就不好出来了。”

    “怎么会下雨,明明日头挺大的啊?”

    “燕子低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