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慕雪看到一地完好或者变成碎片的稿纸，心又提了起来。
秦慕雨正在跟朱千金打电话，一如既往地报喜不报忧。
秦慕雪弯腰拿过垃圾桶，蹲下来清理地面。
秦慕雨见状，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一起帮着整理起来。
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姐姐什么都不要问。
秦慕雪换了一条新的垃圾袋，然后直起身子，“可以开饭了。”
秦慕雨点头跟了上去。
吃饭的时候，秦慕雪说的也是别的事情，让秦慕雨感觉轻松了不少。
动手收拾碗筷的时候，秦慕雪用很随意的口吻问：“晚上真的不用我过来吗？”
今天是林森妈妈的生日。
秦慕雨挤出一丝微笑，“你就放心地去吧。
秦慕雪只好按下这个话题不再提，转而说起来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程医生建议说，最好能让秦慕雨换一个住的地方。
“你不是很喜欢日落吗？”秦慕雪说，“爸在览江阁那边有套大平层，位置跟视野都是绝佳的。”
秦慕雨默默地接过秦慕雪递过来的滴着水的盘子，然后用干净的布擦干。
秦慕雪想到程医生的嘱咐，又按下不表，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慢慢来，循序渐进。”
程医生也说过类似的话，治愈心灵的创伤是一条漫长的路，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欲速则不达。
听到门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后，秦慕雨靠在门上，身子往下滑，最后坐在了毯子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才积攒了一些力气，慢慢从门边挪到了沙发上。
环顾四周，秦慕雨好像突然得了色盲症，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的。
她惊恐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症状并没有改变后，努力撑着又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
目之所及，全部都是黑白的。
自己以后都看不到其他颜色了吗？
很快，她就从职业生涯被断送的绝望中缓了过来，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关系呢？本来，自己就已经无法再拿起画笔了。这样不是更好了，起码不用煞费苦心地对孙羽佳解释了。”
想到孙羽佳，想到那幅迟迟未曾动工的画，绝望的感觉死灰复燃。
咚，咚，咚。
陶苒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只透明的塑料盒。
“我包了些饺子。”陶苒说，“可以冻起来，想吃的时候再吃。”
“谢谢。”秦慕雨对被打开的冰箱门挡住的陶苒说。
这些日子，陶苒跟秦慕雪频繁地出现在这所房子里，而且默契地错开了时间。
显然，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为了自己。
“要不要出去走走？”陶苒检查着冰箱里的情况，提议说，“鸡蛋不多了，可以去超市看看，顺便买点零食。”
秦慕雨无法接受就连陶苒在自己眼里都变成了黑白照片，转身朝房间走去。
陶苒担心地看着秦慕雨的背影，“是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睡一会。”
今天的秦慕雨很反常。
陶苒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秦慕雨显然是在躲避自己！
“真的很抱歉。”秦慕雨满脸愧疚地说，“你特意赶过来，我却不能陪你坐一会了。”
“没关系。”陶苒笑着走了过来，“下午公司正好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两个人心知肚明，对方在说谎，但谁都没有捅破。
秦慕雨站在窗前，看着陶苒的身影渐渐消失，同时听到了泡泡破碎的声音。
显然，爸爸跟急姐姐都默许了陶苒，甚至有可能在为两个人的相处创造各种各样的条件。
但自己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
现在，自己跟陶苒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共处一室的？
朋友？还是恋人？
我们能算是恋人吗？
毫无疑问，自己已经身处地狱了，又为什么要拉她一起受煎熬呢？
上一次，因为自己的贪心，想要让弥漫在心中，幸福的感觉升华而安排了那次的露营之旅。
那天，自己真的很快乐！
尤其是，当陶苒用吻回应自己的时候，她感觉死而无憾了。
本以为两个人会一直幸福下去的，结果却连24个小时都没撑到。
都怪自己，让幸福冲昏了头脑，在两个人分别的时候吻了陶苒。
如果不是那个吻，如果没有那个躲在暗处拿着照相机的人，一切会有所不同吗？
秦慕雨就这样想着想着，哭着睡着了。
最后，她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我下班了。”陶苒说，“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都行。”说完，秦慕雨眼神充满了悲伤。
陶苒带了陆菲上次买的锅贴，另外还买了水果跟鸡蛋。
吃完饭，陶苒又切了一盘水果，端过来放在茶几上。
“在想什么呢？”
陶苒在秦慕雨身边坐下来，然后用叉子叉起一块苹果递过去。
“我……”秦慕雨抿着嘴唇，说了句没什么，然后心不在焉地吃着水果。
下午离开的时候，陶苒想想不放心，就把秦慕雨的情况告诉了秦慕雪。
在得知秦慕雪也察觉到了异样，两个人还专程见了一面。
“我爸那边你不用有任何顾虑。”秦慕雪说，“照着你的想法来就可以了，我们会全力配合你的。”
陶苒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几乎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今时不同往日往日。自己真的还能抚慰这颗受伤的灵魂吗？
陶苒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一边暗自想着。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秦慕雨欲言又止的神态告诉她，接下来的话也许并不是自己想听的。
按照惯例，七点半左右，陶苒准备离开了。
陶苒故意放慢了步伐，缓缓，朝门口走去。
“你……你们不用天天跑来跑去的。”秦慕雨对陶苒的背影说，“太辛苦了。”
陶苒停下脚步，没有马上转身，不想让秦慕雨看到自己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脸上带起一丝微笑，转过来，“可我……我们并不觉得辛苦啊？”
“可是，我……”秦慕雨避开陶苒的视线，在心里把话说了出来：我已经成为了黑洞一般的存在，留在我身边，你只能跟着受罪。
曾几何时，秦慕雨觉得自己是可以给陶苒带去幸福的。正因如此，她才有勇气踏出最艰难的那一步。
陶苒走了过来，双手扶住秦慕雨的手臂，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我……”秦慕雨鼓起勇气，继续说，“这对你不公平。”
陶苒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理解，心疼不已。
“傻瓜。”陶苒眼含泪水，“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我说过，我最后悔的是让你一个人走了。现在，我很感激能有弥补这个遗憾的机会。”
秦慕雨嘴唇抽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只要能够帮到你，我不在乎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你身边。”陶苒伸手替秦慕雨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没关系的，真的。我们可以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如果这样能让你觉得舒服。”
“这不公平！”秦慕雨再一次被现实打败了。两个人明明近在咫咫，但又好像远在天边。
陶苒注视着秦慕雨的眼睛，“我是心甘情愿的，请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
秦慕雨抬起头，眼里的陶苒渐渐恢复了色彩，热泪盈眶。
陶苒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也哭了。
她们的眼泪，为十一年前的自己和彼此而流，更为现在的自己和彼此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