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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龙虎斗(二十二)

    苏沅醒来时已是深夜,不过书案处还亮着微弱的光,本该躺在她身侧的谢诏此刻正在书案前看卷宗标注。

    她微微侧身,专注的盯着他,过了会儿,谢诏似乎习惯性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发觉她醒了,放下卷宗,走到床侧道:“醒了?”

    苏沅伸了伸手,谢诏便双手将她抱在怀中捞了起来,“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苏沅摇了摇头,只脸颊贴着他的肩,仍有些不清醒,“我睡了好久,怎么不叫醒我?”

    谢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昨夜你折腾的久,今日也没睡好,便想着让你多歇息歇息。”

    “你吃了吗?”

    “还没,晚间不饿,想等着你起来,没想到一等便这么晚了。”

    “热汤面如何?”

    “外头的摊子还没收,你若想吃我去买两碗。”

    苏沅伸了个懒腰,见谢诏已起身穿外褂,她也下了床榻,走到屏风后将外衣穿上,“我和你一起去。”

    ——

    二人从宅中出来的时候,过了一道街便是热闹的夜市,各样的摊子应有尽有,如今天色不算太晚,甚至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翁在一侧打盹。

    二人寻了个不太热闹的面摊,热汤面的料子是新炒的,合了热水煮出来的汤面浓郁香辛,味道甚是不错。

    虽苏沅爱吃辣子,但这几日她肠胃不适,便就着原汤吃了一碗,几口下肚,肺腑中立即热气腾腾的暖和起来。

    “这几日见你忙忙碌碌,刑部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谢诏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烧饼,合着热汤面吃着道:“盛嫣然死在牢中了,留了遗书,吞金而亡。”

    苏沅筷头一顿,“什么时候?”

    谢诏道:“昨夜子时,听刑狱司的人说是盛秉德去见了盛嫣然,之后人便吞金而亡,如今刑部正在查盛秉德。”

    “可查到证据?”

    “还未,只不过今日一早褚翱便认罪伏法,指认盛怀仁勾结方宅侵吞良田,诱人借贷,逼良为娼,滥杀百姓,以权谋私……”

    “这些罪名一桩桩可不轻,褚翱不过来了京中短短数月,便了解盛府这么多底细?”

    谢诏喝了一口热茶,“褚翱很聪明,些许是他参与所知,些许是他推测所知,些许是他人告知,只不过如今盛嫣然死了,他必定了无牵挂,如此也是还自己一个痛快!”

    “可惜。”

    谢诏见苏沅吃的差不多了,牵着她的手往谢宅走去,“朝堂一贯如此,如履薄冰,不知什么时候这诺大的的宅邸便易了主。”

    苏沅对此深有体会,蔡府就是如此,多年经营毁于一旦,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她轻叹了口气,“不过盛家是咎由自取,鱼肉百姓这么多年,总该付出点代价。”

    “老翁一事我细细问了,此事本就是有人陷害,唐大人知了前因后果,又有魏灵枢作保,过几日,待此案落定,老翁便能和女儿团聚了。”

    “如此甚好,也算是皆大欢喜。”

    谢诏瞧着苏沅欢喜的模样,心中不觉也开心起来,“只是怕还要委屈你些时日,我会想法子让你不躲躲藏藏。”

    苏沅点点头,她自然知晓此事甚重,当初若不是赛马会火灾一事,倒也不会引出这么多事端,盛家也不会落得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下场。

    若她活着一事轻易爆出来,外人免不得要思虑这当中的诡异之处,朝堂党争一事牵扯到厉王府,怕是不妥。

    “一切依你。”

    二人回了谢宅简单洗漱了下便躺在榻上睡去,谢诏的病还未好全,夜间没再折腾,二人一觉睡到次日天明。

    谢诏起的很早,吃了汤药便急急去了刑部,盛家一事要加急处理,不日便要呈递卷宗,朝堂上免不了又要唇枪舌战。

    苏沅则呆在谢宅,预备着将侧院收拾出来备用,待她和唐赛男将一侧的小院子打扫出来过了午膳的功夫。

    简单吃了午膳,苏沅倒有些困倦了,只不过还不想睡,只是坐在院子的廊檐下瞧着天,今日天色极好,碧色如洗,风轻云净。

    唐赛男坐在一侧,与苏沅并排躺着,她瞧着天色道:“姑娘,咱们这么跟着谢公子算什么?”

    苏沅轻笑道:“你觉得算什么?”

    “算外室吗?”

    苏沅闭目养神,缓缓道:“算苟合。”

    唐赛男扑哧笑了一声,“姑娘别生气,我说话直了点,只是我觉得谢公子该给姑娘名分,咱们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让他白白占了便宜去。若哪日他变了心,姑娘怕是失了身又失了心,那多可怜呀。”

    苏沅睁开眼眸,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岑姑娘之事,她抗击倭寇,以一挡百,战功显着,东南一带流传着她的传说。朝廷本该给她封赏,可笑的是在她卸甲归田之后,只给了她一等诰命夫人的称号,而她那窝囊丈夫却白白得了爵位和将军的封赏。

    荣华富贵,美人权力,不久之后他就厌弃了岑夫人,嫌弃她是个武夫,不知受了什么蛊惑偏要休妻,当时的州官为了名声费力劝和,二人方才落得个和离的下场。

    岑姑娘最后什么都不曾带走,她辛苦一生,却只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唐赛男沉默良久,轻叹一口气道:“女子生于这个时代本就不易,能如岑姑娘那般建功立业更是少之又少,可惜她遇人不淑。”

    苏沅指尖点了点木椅,轻轻晃了晃道:“唐赛男,我知晓你担忧什么,我并不想说谢诏是这世上男子的例外,可如今我既然选了他,若有一日他厌弃了我,不过是失去一份感情,一个男人而已。”

    “况且这世上种种,并非单单只有男子厌弃女子,若有一日我厌弃了他呢?人心易变,何苦担忧来日之事?”

    唐赛男苦笑,“男人养妓子小妾就是风流,女子若是被休,那便是耻辱,即便是和离都有人指指点点,姑娘不怕这世人的目光?”

    苏沅漫不经心道:“世人目光?这世人的目光都是规训女子贤良淑德,三从四德,恭顺谦和,如此好的品德怎么不见落在男子身上?世人的目光吃人,更吃女子,如此,我为何要活在规训下?”

    她冷笑道:“唐赛男,这世道是强权的世道,并非是德行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