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与魏灵枢在房中算了一个时辰,算来算去,这整个运输采购都不值二百二十万万余两,过了一路,足足折了大半,不知是进了谁的口袋。
魏灵枢瞧着算盘上的数字道:“如今工部是盛尚书一手遮天,这若是查起来,怕是要查到他身上,只不过陛下仁慈,怕不会过多责备。”
苏沅道:“先祖在时就极为痛恨贪官污吏,因此一边防备一边打压,现如今陛下登基,以文治国,仁心仁德,自然对官场多放纵了些,但并不代表陛下不在意贪污一事,若真查出盛怀仁贪赃枉法,即便是盛家,也得脱层皮。”
魏灵枢轻叹一口气,“这当官的哪个不贪?不过是贪多贪少,胆子大,胆子小。好些个百姓一辈子连自家的县城都出不去,那些当知县的可不就是一手遮天嘛。”
“是如此,但大多数如此,并非代表所有人都该如此。”
魏灵枢将算盘拿起,晃了晃,哗啦哗啦两声恢复原状,“这些都不是你我该操心之事,苏沅,你该好好修养,待此事过了,再言其它。”
苏沅没再多言,话锋一转道:“魏灵枢,你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魏灵枢下意识道:“没有。”
苏沅沉眸,“你再想想。”
魏灵枢喝了盅茶,态度轻慢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莫不是在此处待的不开心,若是不开心呢我再给你寻个好地方,去春晖堂怎么样?”
苏沅闻言,脸色一沉。
魏灵枢霎时一愣,自觉说错了话,忙将茶放下道:“我错了,我该罚……”
这会儿,外头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苏沅瞧了眼雨道:“你先走吧。”
魏灵枢不情愿,“我还想再待会儿。”
“我累了。”
“得,您歇息吧,我改日再来。”
苏沅点了点桌案道:“魏灵枢,如今我是个死人,若被人发现,定然会拆穿这个把戏,如今拆穿为时尚早,这几日先不要来了。”
魏灵枢正走到门口,闻言洒脱道:“好,那等我消息,先走一步。”
魏灵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可苏沅却并未歇息,她换了一身夜行衣,直接与魏灵枢相反的方向离开。
如今外头的夜色很黑,细雨绵绵,苏沅却一路往玄武湖去,工部虽在玄武湖周围设了围障,可苏沅迅速开辟出一条小路前往。
这会儿,雨势越来越大,苏沅干脆先躲在树林中避雨,可她正蹲下的功夫,忽地听见远处扑通一声,似有人落水。
苏沅闻言一惊,几步走了过去,只瞧一眼便直接跃入水中,只不过现下是夜间,她只能循着工部微弱的烛光跟着那身影往前游。
可不知游了多久,那人忽地沉了下去,苏沅立即憋气也沉了下去。
如此,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在湖中游了半个时辰,待苏沅跟丢了人影,好不容易游到城墙之时,她已乏力,本想游上岸,却不料靠近城墙处水流竟格外迅猛,直接推着她将她冲到墙根,尔后几个翻滚竟不知从哪里的孔洞将她冲出城外,直接顺流而下。
苏沅先一步察觉出自己将要溺水的征兆,刚挣扎了两下,整个人不知被谁一拖,竟直接拖上了岸。
苏沅迅速摘下黑巾,伏在岸边的小树林旁咳水,刚咳了一声,冷剑已逼近脖颈,“为什么要跟着我?”
苏沅一愣,抬眼看他,二人对视那刻,他手腕一抖,脸色从冷酷立即变为担忧,“阿沅?怎么是你?”
苏沅艰难道:“是我,咳咳,只不过我也没料到是你……”
谢诏上前道:“你为何会来玄武湖?”
苏沅拭了拭唇边水渍,轻笑道:“查人,只不过你为何又会在玄武湖?或者说,你为何还在京都?”
谢诏没想到二人以如此的状态见面,都如落汤鸡般,他将苏沅扶起,“先离开这儿,给你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苏沅没有拒绝,她确实挺冷的,刚走两步,还忍不住哈秋了一声。
谢诏寻的地方是林中小屋,饶是苏沅在溧阳呆了许久,都不曾听说这西山竟还有林中小屋?
她瞧着谢诏熟练的生火,打水,煮汤,熬粥,心中不免有些恍惚,“谢诏,不必这么麻烦……”
谢诏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道:“如今你还不能回,昨夜我去工部营房偷了东西,怕是今日兵马司会大做文章。”
苏沅捧着谢诏刚泡好的热茶蜷缩在木床上道:“你偷了什么?工部账簿嘛?”
谢诏闻言手下一顿,笑的无奈道:“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如此大张旗鼓,不怕盛怀仁倒打一耙?况且这种事情都要你亲自去做,你手下没有一点兵?”
谢诏正在生火,他听出苏沅话中的揶揄,无奈道:“没有,不仅如此,我还得亲自杀人,亲自埋尸。”
“啧啧啧,你说你替谁卖命?我替你讨讨公道,哪有让我们新科士子一人当十人用,这是压榨,纯纯的压榨!”
谢诏将火生好,米洗好放在锅中,搅了几勺子,方才走到苏沅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尚可,不过如今是在山里,只有米粥和咸菜,没有旁的,得委屈你几日了。”
苏沅闻言,笑嘻嘻道:“那你可得好好补偿我,要不然我立马去官府告你。”
谢诏眉眼温和的看着她,抬手轻捏了下她的下巴,“一点都不吃亏。”
“怎么不吃?现在就不跟着你吃亏了嘛,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呆在这儿不怕兵马司来查?”
谢诏道:“不会,此处距离厉王城郊别苑不远,兵马司不会轻易来这个地方。”
“若是来了呢?”
谢诏眸色微沉道:“这地方,进得来,出不去。”
苏沅轻轻“哦”了一声,似有什么了然于胸,“我之前见过厉王一次,他跟我说受人所托,那人是不是你?”
谢诏知晓这些事情都瞒不过苏沅,诚恳道:“是我。”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苏沅声音很轻,凑近了瞧他,眼眸满眼皆是他,谢诏呆了呆,“我,我身上凉……”
苏沅猛地凑上前,“吧唧”一口,“嗯,我知道,所以我只亲你的脸。”
谢诏这会儿倒是没愣,深吸一口气,眸色大变,尔后大手环住她的身子,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强势的似乎要将一切倾泄下来。
唇齿相依之时,谢诏心砰砰砰的跳着,恍若永远寻不到彼岸,待他将苏沅压在踏上,手不由自主的想要抚摸她的绵软,可待到要触及,他又慌忙撤回,只抵在她的耳侧,喘息道:“阿沅,我很想你,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