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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泣泪“送别”(一)

    中文912班的两个女生受伤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整个师专校园。

    这几日以来,每当我们班的同学们于校园之中往返之时,总是会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着。

    而那些闲言碎语也总是萦绕在耳际,挥之不去。

    其实无需太过费神,只需稍作观察便能轻易地将我们与其他人区分开来。原因无他,只因为中文 912 班的每一个人脸上皆写满了无尽的哀伤。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悲痛情绪,仿佛整个班级都沉浸在一片阴郁的氛围之中。

    陈伟的消息来源非常迅速且准确,这要得益于他母亲的一位好同学——本次煤海之光灯展的负责人。

    事故发生当晚,消息尚未公开,但陈伟却已经提前知晓了事件的严重程度以及大致的伤亡情况。当他听闻重伤者名单中包括师专中文系 91 级女生时,他的心跳瞬间加速到了嗓子眼。

    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情景。

    第二天清晨,他迫不及待地骑上自行车,飞速赶往学校。当看到润华如同往常一般活泼地走进教室那一刻,他高悬的心脏终于回到原位,同时一股惊喜涌上心头,使得他的表情变得复杂而难以琢磨。

    事发后的第二个夜晚,吃过晚饭之后,陈伟邀请了我们 301 宿舍的所有人来到校园中的凉亭,他在凉亭正中间席地而坐,面色沉重,给大家详细讲述了那天省城公园踩踏事件的前因后果。

    “大家知道,今年,1991 年,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份,亚洲运动会即将在我们祖国的首都一一北京盛大举行。

    陈伟先环视了一周,目光停留在润华身上,他见润华秀眉微蹙,俊美的双眼深藏着不尽的疑思,就继续讲起来。

    为了响应这一盛事,我们省也为了展现出团结一心的精神风貌,就集结了众多煤矿企业的力量,决心打造一场前所未有的灯展,沿线巡演,以此向世界展示咱们中部省份的独特魅力。

    这场灯展规模空前,从北京的北海公园到省城的迎泽公园,一路闪耀着绚丽多彩的灯光。每一盏灯笼都仿佛诉说着我们省的人民对亚运会的热切期待和祝福。

    自然,游客们纷纷被吸引而来,省内自不必说,省外还来了很多,只要有幸参观过的,无不为之惊叹。

    灯展一共持续了五天时间,前面四天一切都非常顺利,负责举办灯展的公司每天看着那一沓沓厚厚的门票收入,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些天文数字般的收益让他们感到无比兴奋和满足,以至于他们开始逐渐放松了对现场安全管理方面的警惕之心。毕竟,如此火爆的场面似乎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成功,没有必要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兮兮地盯着每一个细节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就在那个看似平静的夜晚,一场潜在的危机正悄然向他们逼近……”

    陈伟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思悲伤,双眸里写满担忧和感伤。

    “大家知道,咱们的迎泽公园,因位于古省城迎泽门外而得名。北靠迎泽大街,东依青年路,南接南沙河,西临解放南路,是省城最大的综合性公园,也是省城人民休息游览、节日集会、文娱活动的重要场所之一。

    迎泽公园,作为华北的知名公园,自然成为了这次灯展的绝佳场地。

    就在灯展的最后一个夜晚,夜幕深沉,慕名而来的人们沉浸在灯展的美丽氛围中,迎泽公园内的七孔桥附近,人头攒动,人流如雨季的汾河水一样哗哗地涌动着。

    人们正在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灿烂如星辰的花灯时,突然间,一阵狂风骤起。

    风势迅猛异常,瞬间将部分灯笼吹得摇摇欲坠。紧接着,一连串的不幸接踵而至,一些灯笼在风中猛烈摇晃后竟然坠落下来。行走着的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惊呼声,原本欢乐祥和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更糟糕的是,当天入园的人数已远远超出了公园的承载能力,又加上没有明确的游览路线,双向奔涌而来的人流、狭窄的通道,以及可能存在的地面不平,造成了灯展现场人们的无序奔逃,恐慌开始迅速蔓延。

    人们惊慌失措地想四处逃窜,试图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混乱中,七孔桥上有人摔倒受伤,有人与家人失散,场面一度失控。整个灯展区域陷入了一片混乱和惊恐之中。

    那天看灯的人数远远超出了公园的承载能力,种种因素共同酿成了这场灾难。非常不幸,与很多的踩踏事件类似,省城的这场悲剧也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而这次事故中女性占比较高。”

    陈伟说着说着,声音嘶哑,双手抱住了头,无声地呜咽着。

    我们静静地坐在栏杆旁的长椅上,没有人去打破这份寂静。赵雅丽平时最爱大呼小叫,今天,她出奇地安静。

    陈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下双手,抬起头,夜色中的目光闪闪发亮,他低沉地声音又传递过来。

    “等最后清理现场时,现场遗留的鞋子、桥上的石护栏、湖中的尸体,都成为了这场灾难的见证。

    幸运的是,相关部门及时采取行动,组织人员疏散并进行紧急救援。经过一番紧张的努力,局势终于得到控制,没有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而关于这场灾难的传闻,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有人说天空出现了异象,预示着这场灾难。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还说,当天的云彩成了整个事件的预兆。”

    坐在亭子外的孙小芳缓缓开口,“是的,这就是个预兆。

    那天的天空湛蓝,白云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女”字,还有一些云彩形成的“死”字或者其他形状。这些云彩就出现在省城的天空正中央。”

    润华低声问陈伟,有死伤的人数吗?

    陈伟哽咽了,他又一次埋下了头。

    “今天我听说,这次七孔桥上爆发的踩踏事件,已经造成了105人死亡、108人受伤。”

    我们几个都震惊了!老天,竟然这么多!

    孙小芳在黑暗处幽幽地说了一句,“我说过不是好事,你们偏不信!”

    我紧紧拉住润华的手,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一般无助。我抬头看去,她那原本精致的脸庞此刻已经被泪水所浸湿,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悲伤,让人看了心疼不已。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和她,只能默默地将她拥入怀中,希望能够给她一些温暖和力量,让我们彼此取暖。

    陈伟见我们十分悲伤,知道我们不仅仅是为了遇难的同胞,还担心着我班的那两个女同学的伤势。

    他扶着栏杆站起来,顾不上拍打裤子上的土屑,看了一眼电子表,快九点半了,宿舍楼十点熄灯,就叮嘱我们先回宿舍。他也回家再去打听消息。

    李小青揉了揉眼睛,喊了我们一声,又到亭子外面拉上孙小芳,一行8人往宿舍走。

    贺丽香和李红梅早就来到 301 门口等待着。

    她们知道我们被陈伟召唤到凉亭一事,急切地盼望着询问有关此事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们的心情愈发焦急,不停地在门口踱步,时不时向远处张望,期待着我们的身影出现。终于,当看到我们远远走来时,她们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怎么回事?有她俩的消息没有?”李红梅像一道闪电冲到我们面前。

    李小青推开她,打开门,进了宿舍,一屁股坐在温珍珍床上,唉声叹气起来。

    “真的这么严重啊!唉呀呀,真让人不敢相信!”

    “究竟有多严重?”贺丽香蹲在李小青面前,盯着她问。

    “死了一百多,伤了一百多”,赵雅丽扶住她的肩膀,沉重的说。

    “啊!这么严重!”贺丽香快要哭了,声音颤抖着。

    孙小芳拿起脸盆要去打冷水,她面无表情,按部就班。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死那么多?”李红梅急性子,还想问个明白。

    润华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脑后的马尾辫无力地垂着,修长的双腿微微颤抖,润泽的双唇起了皮,我拉她坐在我床上,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上。

    润华让我也坐下,她喝了一口,递给我,我也渴了,喝了一大口。

    “冷血无情!”李红梅冲着孙小芳的背影咬牙切齿。

    孙小芳置之不理。

    李红梅扭过头,向着我和润华,“润华,妍琴,咱班的赵向华和班艳红现在是啥情况,她俩严重不?”

    润华双手紧紧地交叉在一起,她那纤细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弹动着手背,仿佛在弹奏一首无题而哀伤的乐曲。

    她的眉目之间却隆起了一座小小的山峰,眉头紧蹙,神色凝重而深沉,仿佛被一层沉重的阴影所笼罩。

    她的脸色阴沉沉的,没有丝毫的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她用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来:

    “陈伟已经去打听消息了,让我们一起默默祈祷吧……”

    这句话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达千斤,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说出口。

    赵雅丽哇地一声哭出来,胖乎乎的手抹着眼泪,抽噎着说,

    “对不起,我前几天不该说你们班,不该说你们班长的“送别”不好,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别怪我啊!”她痛哭失声,后面几句模糊不清。

    李小青见不得这种场面,平时牙尖嘴利的赵雅丽引咎自责、痛哭流涕的样子,让李小青心里万分不忍,她抱住赵雅丽,轻声劝慰她,赵雅丽顺势把脸埋在她胸前,眼泪鼻涕都擦在李小青的白衬衣上。

    程秀萍她们也红了双眼,默默地抹眼泪。

    就在这个时候,孙小芳端着一脸盆水走了进来,宿舍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一股凉意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快要到中秋节了,这座位于北方的省会城市夜晚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

    李红梅坐在程秀萍床上,孙小芳走路带的风也吹到她脸上,她一跺脚站起来,小脸铁青,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什么时候了,还和没事人一样!”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孙小芳听的,大家都听得明白。可孙小芳依然置若罔闻,她把脸盆放在凳子上,拎起暖壶,倒进脸盆一些热水,手指试了试温度,开始洗脸,她用的是NlCE名牌香皂,她打出泡沫,沾了一点水,在脸上轻轻摩擦,一股香味传了过来,不明就是的人,都会以为今天和平常的夜晚一样详和安宁。

    李红梅又想发作,贺丽香按住她,轻轻说,“别闹了”。

    这时,骤然响起敲门声,“301高润华,去门房接电话!”

    整个宿舍楼只有门卫室有一架电话,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一般不用那个电话,而且每晚超过十点,门房阿姨拒接电话。

    润华一跃而起,奔出宿舍,往一楼跑。我赶紧跟上,李小青,赵雅丽,李红梅,也跑出来,咚咚咚地下了楼。

    “喂,哪位?”润华第一个冲进门房。

    “我,陈伟,刚刚我得到消息,趁十点前赶紧打过来。”原来是陈伟,他有第一手消息了。

    “赵向华她们,不太好,医院方刚刚下了病危通知书!”陈伟声音激动,声音很高,我们都听得清楚。

    “学校接到通知了吗?我们现在能不能出去,去医院?”润华急切的问。

    “应该很快通知学校系里,你们切切不要莽撞行事,要等学校的安排。我刚才听见这个消息后,就告诉的你们。”陈伟安抚我们。

    “好,我们先和门房说一下,看能不能给老余打个电话。”润华压了电话,正好门房阿姨回来,她恳求:“阿姨,我们能不能给余老师打个电话?有要紧事。”

    门房阿姨看了看墙上的石英表,摇一摇头,“马上就十点了,我要吹熄灯哨了,电话也不能往外打了。”说完,她让我们都回宿舍,另一个门卫已经拿起口哨,嘟嘟地吹起来。

    师专女生宿舍的大门向来严谨,每天晚上十里就会朝里锁上,不允许任何人出进。军训时我听贺丽香咬过舌头,说大二的一个女生谈恋爱,那个男生披了块头巾混进宿舍,晚上十点前没来得及出去,硬生生在女生宿舍呆了一晚,可把那个宿舍的其余七个人尴尬坏了。

    我们见门卫铁面无私,也只好作罢,悻悻地回了宿舍。

    回了301后,宿舍里已经熄了灯,我打开门,大家借着楼道里的灯光,铺开床,收拾一下,就准备睡觉了。

    黑暗中,李小青悠悠地说:

    “这次事故,它提醒着我们,即使是美好的活动也可能隐藏着意外风险,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同时,这次事件也应促使组织者反思和改进类似活动的安全性措施,以确保今后的活动能够顺利进行,不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