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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端不理解,蓁蓁分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刚醒就要坚持骑天马回神域,甚至连他提议的坐船回去她都不应。

    “我送你们回去。”洛端拗不过她们的坚持。

    下午,一架云辇停在洛府门前,由两匹黑俊的天马拉着。

    洛端把蓁蓁抱上云辇,又朝岁岁伸手想拉她一把。岁岁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自己连滚带爬地爬了上去。

    洛端关上车门,正欲驾天马而去。云初自府里冲了出来,焦急地叫,“将军!”

    洛端面含笑意,温和地对她说道,“我去一趟神域。”

    “我陪将军一起去可好?”

    “兄长的脾气你也知道,在家等我,明日就回。”

    云初迟疑一瞬,说,“将军一切小心。”

    洛端用力抖了下缰绳,天马仰天嘶吼一声,拉着云辇腾空而起。

    他看着云初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满眼的期盼与不舍,痴痴地望着他。

    随着云辇越升越高,地面上的人都渐渐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他却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离开时,青衣也是这般站在府邸前,用这样的眼神凝望着他。

    那时他与青衣的婚期已定,他们在东侧的离岛置办了宅子。府邸虽没有洛府的老宅大,但青衣本就不喜喧闹,府上寥寥几个家丁婢子,平日里倒也清净。

    眼看着婚典就在眼前,洛端特意命人在府内张灯结彩,用心装点一番。

    后来,听闻有妖兽像一条巨蟒,身子比百年老树的树干还要粗壮,它有九个头,五个黑色会喷水,四个红色则喷火。

    妖兽在主岛作乱,逢人便吃。若是遇到有灵力修为之人,它或喷水攻击对方,或喷火炙烤对方。岛上的人都不敌妖兽,只得四下逃窜。

    洛端闻讯,匆忙驾驭天马赶往主岛。

    青衣站在府邸前,担忧又不舍地凝望着他。

    随着天马疾驰而去,青衣的身影在他眼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地上的一个小黑点。

    那时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命运在冥冥中就已为他们安排好了最后的道别,这就是他此生与青衣的最后一面。

    他对青衣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回来。”

    青衣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切小心。”

    妖兽名九婴,凶残狠戾。母亲在他面前被九婴喷出的烈焰活活烧死,父亲悲愤至极,与妖兽激烈相搏,最终却仍不敌,死于妖兽口中。

    他身负重伤,被九婴的一个头叼起。九婴正伸长了脖子仰天欲将他吞入腹中,白泽驾驭着黑色天马疾驰而来,软剑如鞭,带着充沛的灵力,缠绕住九婴的头。只见白泽用力抽回软剑,九婴的一个脑袋轰然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也从半空掉落在地,昏死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在东岛的府上。

    府里的红灯笼仍挂着,没有人吩咐,谁都不敢撤下,一片刺眼的喜气洋洋。

    他一次次地从梦魇中惊醒,梦中喜乐阵阵,父母满面笑容,端坐在高堂。他身着吉服,身旁是凤冠霞披的青衣。他们手牵手拜天地,拜高堂…梦中所有的幸福与美好总在那一刻静止。

    高堂上母亲的面容瞬间焦黑,化作灰色的尘埃随风而散,父亲满脸鲜血,倒地不起。青衣的脚下变成了黝黑的大海,海浪咆哮着将她吞噬。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母亲在他眼前被焚烧的一幕,想起父亲被九婴的利齿贯穿胸膛,想起青衣那个眷恋不舍的眼神….

    这一幕幕如一把利刃,日复一日,一刀又一刀地剜在他心上。

    他总是在府邸前,在青衣站着的地方,呆愣地站着,一站便是一整日。

    有时他仿佛还能看到青衣就站在他身旁,深情又不舍地凝视着他。

    青衣说,“洛端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他说,“是啊,青衣,我回来了。”

    可是他一伸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消散无踪。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与悔恨,也只能在这尘世永无止尽地煎熬着。

    洛端猛地拉住缰绳,天马骤然在半空中停住。

    岁岁跌坐到地上,头重重地砸在厢壁上。她顾不上疼,连忙去查看蓁蓁的伤势,

    蓁蓁的一侧手臂砸在厢壁上,应是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渗出来,浸染了衣袖。

    她又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只见云辇调头又往洛府方向疾驰而去。

    “洛端,发生何事了?”

    “抱歉,我要回去接一下云初。”洛端的语气十分平静。

    云辇落在府前,云初还站在原处,见到洛端返回也很是惊讶。

    洛端朝她伸手,浅笑道,“跟我一起去吧。”

    云初愣了一下,面颊浮起一阵红晕,她握住洛端的手,爬上云辇。

    “云辇内怕是坐不下,委屈你与我一起驾天马。”

    云初笑答,“不委屈。”

    云辇再次腾空而起,往神域方向疾驰而去。

    岁岁看着他们并肩而坐的背影,默默放下车帘,低声与蓁蓁说,“我来找洛端求救时,被云初阻挠,情急之下伤了云初。冷静后我特别后怕,当时万一洛端因此迁怒于我,不愿意出手相助….我岂不是害了你。”

    “洛端重情义,他一定会来的。”

    “我之前在洛府,听婢子说过,当年是白泽救了洛端。”岁岁若有所思。

    “当年师父伤愈,我们本已离开,途中见此地天有异象,黑气缭绕,赤红的妖火又烧红了半边的天。师父担心洛端一家遭变故,才中途折返。九婴凶残,师父的伤虽养好了,灵力却始终没有完全恢复,我们并不是它的对手。师父当时奋力斩下它的一个脑袋,救下洛端,也因此彻底激怒九婴。九婴动用体内的伏羲之力,给整座岛设下禁制,誓要将我们全部斩杀,一个都别想逃。最为可怕的是,我们找不到九婴的弱点,斩杀的脑袋还会生出新的。师父无奈,只能耗费一身灵力,才与洛端将九婴封印。”蓁蓁的口气分明平淡得没有一点波澜,可入了岁岁耳中,却满是无奈与绝望。“有时我也会想,假如我们当初没有回来,这七百年我和师父又会有怎样的境遇,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

    “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你们还会折返回来吗?”

    蓁蓁不假思索地说,“会。无论多少次,师父都会毫不犹豫地回来。这就是师父。以前他总和我说,我们行走世间,不仅要知恩图报,还要有对苍生的怜悯之心。他怜悯弱者,可是谁又来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