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医院，沈窈最后下车，也走在最后。
到停车场边缘，她回过头，见顾淮川的车刚停好。
她对着那边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跟过来。
见顾淮川没下车，这才快步跟上去。
到了住院部，找到了周雅的主治医生。
一大早上医生办公室里人还挺多，沈窈本来进了办公室，想了想又退出来。
今天这个事情她无法做表决，也就不进去掺和。
沈固和医生沟通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由医生带着去办理各种手续。
办公室的长椅上，沈图北坐在她旁边，“雅雅一会儿会被接回家，到家后拔管。”
沈窈点头，“这样。”
她还以为直接在重症里拔了管，人转到病房等着咽气。
等了一会儿，沈固来电话，让沈曼也过去。
邹燕清一开始站在一旁的窗口透气，后来说心里堵的慌，下楼去了。
沈临南陪着她下楼。
沈窈想了想，“我们也下去吧，确实堵得慌。”
到了楼下，邹燕清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下一下的捶着胸口，沈图北不太放心，走了过去。
沈窈等了一会儿转身从大厅出来，往花坛那边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顾淮川。
顾淮川迎过来，“还好吧。”
沈窈问，“你怎么还跟来了？”
顾淮川说，“怕你遭不住。”
虽然不合时宜，但沈窈还是笑了一下，“我有什么遭不住的？”
她仰头看着住院部的大楼，“她当初可是想弄死我的，现在自食恶果，我高兴还来不及。”
顾淮川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在我面前不用逞强。”
沈窈很奇怪的看他一眼，“没逞强。”
但她也忍不住念叨了一句，“你说她怎么那么蠢，什么人都相信。”
顾淮川没说话。
十几分钟后，沈图北从大厅出来叫她，说手续已经办好了，救护车也安排好，周雅一会儿会被送出来。
沈窈转头对顾淮川，“你回去吧，我这边人挺多的，不用你陪着。”
她快速进了住院部，也不用上楼，楼下等了一会儿，电梯门打开，沈固和沈曼在里面。
旁边还有一张移动床，看不清上面躺着的是谁，但是旁边摆满了仪器。
门口那边正好有救护车开过来。
邹燕清噌的一下起身，几步就跑了过去，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看到移动床上的周雅，要说的话全没了。
沈曼是被两个护工架着的，她没哭，但是力气仿佛泄了个干净，路都走不了。
沈临南和沈图北昨天是看了照片的，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周雅的情况还都是一愣。
医生招呼着快点，救护车后门打开，将人抬了上去。
需要有个家属随车，沈曼这样肯定是不行，最后是沈固上去的。
救护车开走，大家也需要赶紧回家。
沈窈回头看了一下，顾淮川还在花坛边上站着，直直的看着她。
她叹口气，大着声音，“回去吧。”
之后她小跑着跟上队伍，到停车场上了车，跟着开到沈曼的家。
这地方好长时间没人住了，院子里的雪还在，屋子里更是冷冷清清。
沈窈下车进屋的时候，周雅已经被抬到了她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沈固站在床边，回头看沈曼，“要拔管了，过来吧。”
被沈临南和沈图北扶着到床边，沈曼哆哆嗦嗦，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没说出来。
还是沈临南开的口，“拔吧。”
拔管需要医护人员操作，家属在旁边看着。
沈窈不想看，原本就站在门口，见状直接退出来了。
她靠在一旁的墙壁上，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等了没一会儿，医护人员说好了，然后是悉悉索索把机器收起来的声音。
接着有医护人员退出来，转头看到沈窈，跟她说拔完管了，患者情况不好，应该是没几分钟的事儿，让家人都守在旁边。
沈窈想了想还是转身进了房间。
还有个医生守在床边。
周雅盖着被子，头发被整理了一番，被子盖到脖子，遮住了脖子上的伤口。
虽说不连那些机器人看着好了一些，可依旧不像是活人的样子。
不到半分钟，周雅突然张开了嘴，幅度不大。
旁边的医生突然说，“快了。”
沈曼原本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一下子扑倒床上抱着周雅，叫着她的名字。
医生盯着看了一会儿，把手伸进被子里，探着周雅的脖颈。
隔了十几秒，他说，“已经走了。”
之后看了一眼手机，报了死亡时间。
见惯了生死，他是没有什么大反应的，收拾下东西，跟沈固打了招呼，直接出去。
沈固像是没听见，盯着床上的周雅，没什么反应。
倒是沈曼，应该是不相信，也伸手进去摸周雅的脉搏，后来掀开被子趴在她胸口想听心跳。
被子掀开就能看到周雅脖子上粘着医用胶布，看不到伤口，但也挺吓人的。
她嘴巴还张着，跟刚刚没什么两样。
估计是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沈曼慢慢地支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盯着周雅看了一会儿，突然嚎叫出声。
从医生劝导放弃到真的做了这个决定把周雅接回来，这是她第一次崩溃。
她喊着周雅的名字，哭的声嘶力竭。
邹燕清也哭了，握着周雅的手，额头抵在她手上。
沈固背过身去，一个大男人，抬手捂着脸，肩膀一下一下的抖动。
沈窈有点懵，转头去看沈图北，结果发现不知何时他和沈临南都出去了。
估计也是承受不住，躲起来了。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有些麻木的从房间出来。
站在客厅左右看看，也不知要看什么。
最后她走出房子，院子里的雪没化干净，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响。
她慢慢出了院子，一转头就看到了顾淮川。
他还没走。
顾淮川应该也知晓屋内的情况，走过来，“还好吧。”
沈窈点头，想了想又摇头。
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她深呼吸一下，“但是有点难受。”
顾淮川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沈窈没有眼泪。
她没挣脱，靠在顾淮川胸口，正好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想到刚刚沈曼趴在周雅胸口的样子，感觉一口气又上不来下不去的。
顾淮川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这里气氛不好，要不我带你先走？”
站在门口还能听到哭声，是沈曼的，那么大的动静，像是使尽了全身力气。
沈窈摇头，“不能走。”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走，她从顾淮川怀里退出来，叹了口气，“你先去忙吧，等我这边抽空了，给你打电话。”
她也没心思再说别的，转身进了院子。
这时候才看到沈临南和沈图北，俩人在打电话，院子里隔了几米的站着，表情都不太好。
沈窈直接进了屋，坐在客厅。
耳边还有哭声，已经分不清是沈曼的还是邹燕清的。
屋子里有点冷，她抱紧自己，无意识的看向外面。
就见顾淮川进来了，正好沈图北打完了电话，他走过去，俩人也不知交谈着什么。
期间沈图北回头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眼神似乎是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是一扫而过。
周万城半个小时后来的，慌慌张张，车子开进院子停下，开了车门下来，一个没站住，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有人，但没有一个人去管他。
他自己爬起来，快步跑进屋子里，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了他的哭声。
跟沈曼一样，毫无形象，哭的声嘶力竭。
顾淮川这时走过来，站到沈窈旁边，把她冰凉的手拉过去握着，“你冷不冷？”
沈窈没说话，她有些走神儿了，莫名的想起那天在田野中，周雅被叶婉开车撞出去的场景。
她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以一个很扭曲的姿势躺着。
她跑过去扑在她身旁，她一开始是睁着眼睛的，直直的看着她，嘴巴动了两下，最后闭上眼睛，再没别的反应。
她当时，是不是有话要对她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