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站在一旁，看着接电话的顾全肃，见他仰起头深呼吸，似乎要把眼底泛起的潮意压下去。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顾青芜。
陆景初的情况越发不好，一旦撒手，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整个陆家的刁难。
即便今天大家都能全身而退，顾淮川也不会放过他，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进去吃几年的牢饭。
在这种时候，真真是给顾青芜拖后腿，都能想象得到，陆家那些人会拿着这件事儿如何攻击她。
她还在这里走神，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咳。
沈窈抬眼看去，见顾淮川正盯着她。
他身后停着的车亮着大灯，将他周身都晕出一层光圈，眸底的神色隐在光线中，让沈窈看不太清楚。
能看到的，是他对着她笑了一下。
他还有脸笑，沈窈绷着脸。
要不是他，她何至于被连累至此。
而且，明知顾全肃来者不善，他居然一个人过来了。
他这自负又自傲的毛病真是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顾全肃的电话一时半会儿没结束，聊了聊，似乎是有什么需要避人耳目的谈话内容，他朝旁边挪了一段，声音也压低很多。
顾淮川又咳了一声，沈窈看去，就见他头朝着一旁很小幅度的示意了一下。
周围有马灯，亮堂堂，就显得其余地方又黑又暗。
暗处很容易隐藏危险，但此时，那里藏着的，对沈窈来说，是希望。
她清楚地看到有人影晃动，但是再定睛去看，又没了。
她不信是自己看花了眼。
为了背风，顾全肃选择的这处有座稍大一点的山，接连这几个小土丘，很是容易躲避和隐藏。
她又看顾淮川，顾淮川正低头从兜里摸出烟盒，挑了一支出来。
风太大不容易点燃，他拿出打火机，侧着身子挡风，点了烟，深深的吸一口。
烟雾在灯光中更是缭绕。
他姿态很是悠闲，好似并不落于下风。
沈窈却突然紧张了起来，眼角瞄着周围，总想看看埋伏了多少人。
过了十几分钟顾全肃的电话才打完。
他把手机放回去，抬手抹了下脸。
沈窈看不太清，不清楚他是不是有落了泪，但他声音一如之前。
他对顾淮川说，“过来。”
他另一手上还拿着那柄匕首。
顾淮川也没怕的，抬脚朝着这边。
倒是沈窈忍不住，哎了一声，“别。”
她话一出口，一左一右站着的人突然同时并且快速的伸手抓着她的肩膀。
顾全肃转头看她，“心疼了？”
他又对顾淮川说，“快点。”
顾淮川走过来，立在他面前。
顾全肃一抬手，刀就抵在了沈窈的脖子上，“你还真过来，为了他还挺豁得出去。”
沈窈能够感觉刀刃的冰凉就贴在侧颈上，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全肃看着顾淮川，“跪下。”
沈窈一愣，刚要开口，顾全肃似乎是料到了，突然又说，“别觉得我下不了手，没什么下不了手的，她是跟阿芜关系好，但再好能好到什么地步，她死了，阿芜的日子照样过，兴许会难过，但时间也不会太久，我的闺女我了解，她很强大，我对她很放心。”
说完他语气一转，变成厉喝，“我让你跪下。”
顾淮川没有跪，而是转头看沈窈，“别害怕。”
虽然不合时宜，但沈窈还是说，“有点怕。”
顾淮川笑了，“相信我。”
然后他又看顾全肃，“我车里还有个人，没发现么。”
顾全肃愣了一下，赶紧看向车里。
之前约顾淮川来这边，他中途给了好几个位置，让他车子在城区七扭八转。
他的人一直留心着，直到他原本安排跟在自己车后的人手全部掉了队，才让他来了这边。
竟不知在他车里还藏了人。
顾全肃将刀刃压了压，“谁？出来？”
那人没下车，顾淮川转身回到了车旁，开了后车门，一伸手拽下来个人。
沈窈被吓一跳，虽然灯光直晃晃地照过来，刺的人视线不太好。
可她还是能认得出，那是顾家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被收监，她实在想不明白顾淮川是动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把她给带出来。
应该不是报了警，一旦走正常途径，不可能是他全权出面和顾全肃谈判，肯定是警方的人站在这里。
很显然，顾全肃也认出来了，一下子有点慌，手一抖，沈窈就感觉脖子刺痛了一下。
估计是被刀刃划伤了。
顾全肃叫了一声，“妈。”
对面的老太太没吭声，只被顾淮川拽着往这边走了两步。
这才看清，为何老太太没自己下车，因为她手被捆着。
为何她没回应顾全肃，因为她嘴被封着。
老太太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顾全肃一下子就急了，几乎是压不住的怒火，“顾淮川，那是你奶奶，你就这么对你奶奶？”
“跟你说了。”顾淮川说，“她不是我奶奶，我们俩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么说着，他手上一用力，老太太的身体就向前一耸。
顾全肃很是心疼，刀也不抵着沈窈了，控制不住的向前一步，“妈。”
老太太瘦瘦小小，站在高大的顾淮川旁边，更是显得可怜巴巴。
她嘴被封着说不出话，甚至连呜呜声都不曾发出来，倒也附和她的性格。
强势，高傲，任何时候都不低头。
顾全肃咬着牙，后反劲儿过来四下私下查看，“你报警了？你是不是报警了？”
沈窈两侧的人一听，也被吓一跳，赶紧扭头四下看。
顾全肃说，“警察来了？”
他赶紧摸出手机，似乎要拨出去。
周围有他的人，如若警察来了，周围的人应该会先察觉。
不等他拨号，顾淮川开了口，“没有，没有报警。”
他老神在在，似乎很欣赏顾全肃慌张的模样。
等顾全肃抬眼看他，他说，“那多没意思，有些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
说着他又把老太太往前一推，这次老太太没站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手被捆着，平衡掌握不好，摔的实实在在。
也就这时，才听到她一声闷哼，声音不大，却还是惊到了顾全肃。
他一把扯过沈窈，那柄匕首再次抵在她脖子上，“顾淮川，你信不信我宰了她。”
顾淮川也从腰后摸了把刀，走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趴在地上，他一脚踩在老太太腰上，“那我也宰了她。”
原本撑着地面想要起身的老人家，被一脚踩的趴了下去，脸直接贴在了地上。
沈窈都有点不太忍心，那么大岁数，老胳膊老腿，顾淮川踩下去的那一脚，看着根本没收力。
她都怕把老家伙腰被踩断了。
她怕顾全肃更怕，眼底一片猩红，“顾淮川。”
顾淮川慢条斯理，上身俯了下去，刀在手里拿着，倒是不像顾全肃那般极具威胁性的贴在对方身上。
他只惬意的把玩，可越是这样，就越让顾全肃心惊胆战。
老太太似乎想撑起身子，可用了几次力，只是堪堪的将抵在地面的脸扭开，整个身子还是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
顾全肃闭了闭眼，咬牙切齿的说，“顾淮川，我真后悔，之前就应该弄死你。”
当时老太太是想要下狠手的。
那时候顾淮川还没成气候，被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是他觉得没必要。
倒也不是妇人之仁，他必须要承认，是他低估顾淮川，也高估他自己了。
他以为他翻不出天去，这辈子都会被他捏在手里。
他太想报复，太想诛那些人的心了。
他想看他们一辈子挣扎不脱，一辈子被他死死压制的狼狈模样。
顾淮川说，“别说那么多废话，一个换一个，如何？”
他脚下微微用力，引的那老太太又是哼了一声。
他说，“你也不要觉得我下不去手，这处没别人，我与你一样不受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