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二十台纺织机,很快就做好了。
她请人将废旧宅院重新修葺了一番,在院中搭上了防雨遮阳的棚子,摆上了纺织机。
如此一来,厢房耳房便空了出来,女工们可以在那里吃饭睡觉休息。
她挂上了“林氏纺庄”的牌匾,剪彩那天,请了舞狮队和唱戏班子,热闹了一整天。
一来,是想宣传宣传。
二来,也是因着这院子里以前住了那么多鬼,虽然已经被开解了,但心里边还是毛毛的,人气足了,她心里边也更踏实一些。
这纺织机好用是好用,但想要学会也不简单,林婉儿能画出设计图,都用了足足五天时间,才熟练掌握,其他女工们,需要花费的时间,便更久了。
所以,第一个月,基本上全都用来教授女工们纺纱技术了,基本上没有什么产出。
那些同行,都把林婉儿当成了笑话,说一个月休息四天,还想赚钱织布,简直是贻笑大方,好事者甚至开起了赌局,不赌别的,就赌林婉儿什么时候会关门大吉。
可到了第二个月,这些人就被打脸了。
兖州最大的纺布庄是慕容家的,他们有足足400个纺织工人,单人三天时间,至多只能产出五匹布,这些人每天累死累活得干12个时辰,每个月的产出,不过一万八到二万之间。
凭着这个产量,慕容家成了兖州有名的富户。
而林婉儿的纺庄则不同,区区20个女工而已,单月的产量,竟然达到了惊人的5000匹,这还是建立在每个月都休息了4天的基础上。
这让慕容家的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若是林婉儿再继续扩大规模,弄个200台纺织机,势必会把布的价格打下去到时候,到时候他们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下去了。
慕容家的人悄悄找到了先前的那些木匠,给了些好处,希望能够木匠帮他们也做一些纺织机。
那些木匠还是有些操守的,图纸都是林婉儿给的,怎么能随便给其他人做?再者说了,虽然外边其他人不知道林婉儿的身份,但先前他们可是直接把成品送到刺史府去的,哪里敢啊?
慕容家的人吃了个哑巴亏,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反倒是给几个纺织工人塞了些银钱,让他们出来闹事儿,说林婉儿的纺织机,那是奇技淫巧,会破坏国之根本,理应拆掉。
还联合了其他的纺布庄,一边打价格战,一边造谣,说用机器纺出来的布,就是赶不上手工的,穿着膈应,还让身上起了红疙瘩。
一时间,不少已经订了货的商人,纷纷来找林婉儿退货。
林婉儿自己就有两家成衣店,可以吃掉一部分布匹,但她不甘心局限于此,索性召集了兖州城里所有做纺布织布生意的人,将他们邀到了自家纺庄。
“诸位,今日为何我们会相聚在此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林婉儿这话一出,桌上众人纷纷交换着眼神,最终把目光聚集在了慕容家的慕容长青身上。
慕容长青捂住了嘴巴,干咳了两声,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林婉儿又开口了:
“过去的恩怨纠葛,我就不多说了。”
“纺纱织布,本就是我们兖州最挣钱的行当,我等不应该内斗,让他乡商客坐收渔翁之利。”
她这话一出,先占据了道德高地,先前还在搬弄是非排挤她的人,有些坐不住了,仿佛椅子上有针一般,不停挪动着屁股。
就连慕容长青也不再像方才那般胸有成竹,而是别扭地转过了头去,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的人聊着。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我的织布机是怎么回事儿。”
“这好说,我可以卖给你们,50两银子一台,扣掉木匠的手工费以外,我也不挣什么钱。”
屋内瞬间充满了窃窃私语声,有了这机器,织布效率会大幅度提升,赚钱轻而易举,寻常人,恨不得遮遮捂捂的,怎会有人自愿卖出来?
“当真?你莫不是糊弄我等吧?”
“你如何保证,你卖给我们的机器,与你用的都是一样的?”
“是啊,我们不会用也白搭啊。”
林婉儿轻松一笑,道:
“这倒也简单,我会派人教你们的。”
“但想买这个机子,需要先加入我创建的纺织会,遵守一切会规。”
“其中最重要的三条绝不能违反:其一,每月需让纺织工休息6到8天,休息期间,不得扣工钱。”
“其二,谁做得工,就把工钱发给谁,不得出现丈夫代娘子领工钱的情况。”
“其三,每个纺织工,每月的工钱最低为三两银子!不得随意克扣。”
“否则每台机器,需要缴纳5000两罚金!”
棠棠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把苏敬文刚刚拟定好的会规一一发给了那些商人。
商人们想法不一,有人倒是爽快地答应了,放不放假,把工钱给谁,这其实并不重要,他们只是遵照传统来做而已。
能不能赚钱,这才是最重要的,从林氏纺庄的情况来看,完全遵守这两条规则也不耽误赚钱,甚至赚得更多,那有什么呢?签字就签字呗。
有些则犹豫了起来,这让工人们休息那么多天,不干活儿,还照样拿工钱,简直像是割了他们的肉一样难受啊。
可是不买人家的机器吧,效率难免落后,成本远高于其他纺庄,生意渐渐就做不下了。
还是勉为其难地签了吧,她一个妇道人家,说收罚金就收?不交钱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林婉儿就知道,肯定有人想耍小聪明,于是干咳了一声,召唤出了苏三元。
苏三元一一收走了签字画押的合约,郑重地说道:
“诸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谁若不依,自有律法伺候!”
方才还沾沾自喜地想耍小聪明的人,瞬间焉了。
这林老板怎么认识刺史大人的?
前些天他们干了那么些事儿,也没见她使出什么狠厉的招数来,还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呢。
谁曾想到,竟然在这个地方等着呢?
失策啊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