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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的天气格外热辣,树枝上的蝉嗡嗡地鸣叫着,叶子被阳光晒得快要淌下翠绿的汁液一般。令人心中倍感焦躁。丝桐为长宁打着伞,紧紧跟在她身后。李仲瑛也觉得心浮气躁,遂加快了脚步,找了一处浓荫匝地之处停下。

    “赵昭媛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李仲瑛不信长宁真是邀她来赏茉莉,不过寻了个由头给皇兄那婉嫔相处而已。

    长宁出声唤住她:“长公主留步。”

    李仲瑛回过头去望着她,只听长宁又说道:“我还想与长公主说一事。”她想了想,“我从前的陪嫁侍女绿绮与宋乐师成了婚。可宋乐师毕竟是长公主看中的人,长宁怕长公主心中不悦,这才想来一问。”

    李仲瑛姣好如牡丹一般的面庞上先是露出几分疑惑,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吹笛的乐师?”她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赵昭媛未免太谨慎了些。不过一个男人罢了,若是你的侍女喜欢,拿去便是。何须如此?”

    长宁见她的面上没有丝毫愠怒不满,暗自替绿绮松了一口气。倘若李仲瑛当真在意极了宋庭深,恐怕绿绮在宫外的日子也不好过。长宁笑了一笑:“是,长公主乃是皇室的金枝玉叶,想来府中精通曲艺之人比比皆是。是我多虑了。”

    “好了,这天气实在炎热。赵昭媛也快些回去吧。”李仲瑛摆了摆手,并不放在心上,叫来身后几个侍女,“回宫。”

    长宁目送李仲瑛离去后,亦觉得没了赏景兴致,便携了丝桐慢慢往水佩风裳走去。行至半路,忽见不远处的一架凌霄花下盈盈立着一位身穿茜红色衣衫的女子。那一簇簇嫣红的凌霄花开得如火如荼,那人回眸时露出的娇美面庞亦如凌霄花般明艳无方。

    “嫔妾给昭媛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管燕绥恭敬地行了一礼,“娘娘也是来看凌霄花的吗?”

    长宁含笑道:“管嫔免礼。本宫畏热,正打算回水佩风裳歇息。”她见管燕绥的鬓边也簪了一朵红艳的凌霄花,于是开口问道,“管嫔仿佛很喜欢这花?”

    管燕绥微微扬起脸:“‘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嫔妾最喜它直上云霄的傲骨。”她说这话时神采飞扬,恰如凌霄花般绚烂。

    长宁微微颔首,又听管燕绥说道:“娘娘身上佩的香囊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似乎是以檀香作底,当真别致。”

    听她这样说,长宁不自觉地低头看了一眼腰间那只白玉透雕双鸟香囊:“这是寿阳公主梅花香,算不得稀罕。不过是夏日里佩在身上觉得格外清新罢了。管嫔若是喜欢,本宫回头写了香方给你。”

    管燕绥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多谢昭媛娘娘。”

    她说罢,身旁的小侍女忍不住低声道:“主子,柳贵嫔还在等着您呢。”

    “知道了。”管燕绥又屈膝行礼道,“昭媛娘娘,嫔妾还要去柳贵嫔那儿陪她说话,便先告退了。”

    长宁微微颔首,复又走远。丝桐轻声说道:“如今柳贵嫔有了身孕,果真不同往日了。”

    “不许议论主子。”长宁看了她一眼,“倒是这管嫔,生得果然明艳娇俏,难怪如此得陛下宠爱。早就听闻冠军大将军府的几位千金都堪称国色,此言不虚。”

    丝桐笑道:“宫中貌美如花的女子比比皆是,从前有荣懿皇贵妃,如今还有沈容华,个个出类拔萃。”她顿了顿,又连忙补充,“不过奴婢心里,小姐总是最美的。”

    长宁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何时也学来了这么些油嘴滑舌的话?该打该打。”她想了想,又回忆起今日李仲瑛的那番话,“好在陈国长公主没有因为宋庭深和绿绮的事心生不悦,否则我又该忙了。”

    “长公主的性子大度,自然是不计较的。”丝桐扶着长宁,“小姐之前嘱咐奴婢,绿绮出嫁后宫中便少了个得用的大宫女,要好生提点裁云和镂月。奴婢看她们两日渐稳重,可堪大用。”

    长宁点点头道:“如此一来最好不过了。我新封了昭媛,殿中省送来了一波新人,你们也好生管教,莫要在底下兴风作浪。”

    丝桐颔首道:“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二人回了水佩风裳,李朔泓果然命人抬了两只冰鉴来。里头已盛满了她素来喜欢的西瓜、葡萄和香瓜等新鲜水果,冰凉解暑,最是清爽。长宁痛快地用了些冰果,独自理了一会儿书册,去侧殿去看了看致昀,方躺在美人榻上睡了午觉。

    待午睡醒来,长宁闲来无事,本想去瀛洲玉雨去瞧瞧持盈,偏偏柳贵嫔处又差了人来传话。

    “昭媛娘娘万福金安。”喜儿笑盈盈地施了一礼,“娘娘,我家主子今日要在月地云阶设个小宴,请您前去。”

    柳含烟原先依附荣妃,随着她住在行宫里最为奢华的璇霄丹阙。如今她怀了身孕,圣眷正浓李朔泓便特意指了雅致精巧的月地云阶给她住着养胎。只是长宁与她实在生疏,又因长姐那事总是对她怀有疑虑,并没有即刻答应下来。

    “你家主子正是要静心养胎的时候,怎么想到要设宴了?”长宁不急不徐地喝了一口茶,静静端详着喜儿的神情。

    喜儿依旧挂着笑:“回昭媛娘娘,主子正是憋得久了才想热闹热闹,还特意请了良妃娘娘、管嫔和罗贵人呢。”

    长宁更觉古怪,管燕绥似乎常常去探望,罗贵人不得宠爱,又与管燕绥同住,倒也说的过去。她和良妃甚少同柳含烟往来,可偏偏请了她们去,仿佛并不简单。

    喜儿仿佛是看出了长宁的顾虑,因此又说道:“不瞒娘娘说,我家主子特意去通明殿祷告,以求生产平安。法师说若能请宫中位分最尊贵者同主子一道,在佛前上一柱清香,便更加圆满。可惜皇后娘娘如今身子未好,于是主子想借良妃娘娘与昭媛娘娘的光,保佑腹中皇嗣。”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口,长宁自然无法推辞,于是对喜儿说道:“知道了。本宫更衣后片刻就去。你去给柳贵嫔回话吧。”

    喜儿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丝桐面露忧色:“小姐,柳贵嫔恐怕不止想要祈福这么简单。她如今身娇体贵,若是有半点闪失,您都难逃干系。咱们当真要去赴宴吗?”

    “去,自然要去。”长宁又喝了一口茶,砰地一声放下茶盏,冷然一笑,“若是不去,岂非辜负了这场别出心裁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