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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思闻言一愣,不懂为何姐姐会提前提起祖母的闺名。

    将军府并不是京都世家,而是从小户发的家,林商仲林将军的父母又都早早离世,不要说林樾、林思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母,就连她们各自的母亲都没见过婆母、公爹。

    那一个早早离世妇人的闺名,几乎无人知晓。

    就连林思也只知晓祖母姓柳,牌位上也是写的柳氏,而柳氏究竟名唤什么,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小辈的唤长辈名字本就大不敬,自小长在京都的林思自然也不会刻意去问。

    可林樾知道。

    “柳青儿,祖母的闺名为柳青儿,靛青的青。”

    说着,林樾将挑拣出来的信纸递给林思,指尖点着上面一个地方,“思思,你看。”

    “青石镇。”林思念出声来。

    随后,林樾又拿出其余几张,上面无一例外都有青石镇这个地名。

    林樾指着这个地名,解释道:“青石镇是北疆的一座小镇,镇上人口不多,也不富裕,但如果要往北疆运送物资、粮草,就必须在那处歇脚,因距离那小镇的下一个补给点,有两百里路。”

    “那青石小镇除了军中之人,根本就是无人知晓的存在,但也可以从侧面来佐证这信中的筹谋为真。”

    “你看这些信件中,似乎事事都在筹谋怎么将那批粮草在行经青石镇时扣下,再怎么转运出去,就连补给几时从京都出发,几时抵达青石镇,全都写的清清楚楚,字迹也看着是老爹的字迹,就这些内容,完全可参老爹贪墨一事。”

    “可这些人百密一疏,青石镇的青字,因是与祖母的闺名相撞,老爹为了避讳,从来都是少写一横,可是老爹写字自来潦草,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才发现这青字少了一横,跟老爹求证,老爹这才告知我,祖母的闺名。”

    “那、那这些信件就是假的,就是有人伪造的!”林思听完林樾所说后,兴奋地说道。

    “没错,这些信根本就不是老爹写的。”林樾也是难掩激动,声音也是高了不少。

    “姐姐,真是太好了!我们、我们将军府能翻案了!这是陷害,是栽赃!”

    “嗯,快了快了。”林樾连连点头,“物证为伪造,现在就剩把人证给找出来了!”

    “肯定能找出来的,我相信你!”林思仰头看林樾,眼睛亮晶晶的,就连黄瘦的脸颊上都浮现出一丝红晕。

    两人对视一眼,林樾低头继续翻卷宗,在证词后面才写了那人证的名字——方远。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林樾瞬间就沉默了。

    就算她之前早已猜到那人证大概是军营中人,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方远。

    方远为军中长史,不打仗时,总爱穿一身青色的袍子,他身形消瘦,穿袍子的时候,怎么看都不像是军中之人,反而更像那酸腐儒生,还是吃不饱的那种。

    他下巴上留着小胡子,平日里为人正经,不大爱笑,总是让人感觉很严肃,不好接近,但是学问很好,林樾这些年在军中,方远也给她当过一段时间的先生。

    所以林樾跟方远的关系还算亲近,也就知道,方远只是看着严肃,其实性情温和,教育像林樾这种犟种孩子,也比较有耐心。

    除此外,方远也是老爹的心腹,跟着老爹四处征战已有七八年,一直都在老爹帐中议事。

    林樾想到这里,心里头更是有些说不上的滋味,就好像,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身边所有人和事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由地,那种茫然又浮了起来。

    这世间,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人可信,又是什么人不可信。

    “姐姐,你没事吧?”林思见林樾突然情绪低落了下去,站在那处盯着卷宗一动不动,忍不住喊她。

    林樾回过神,朝着林思摇摇头,“嗯,没事。”

    说完后,将心头的茫然狠狠压下去,视线再次落回那些谋逆信件上。

    所以,现在想来,他能模仿老爹的笔迹倒也算不上稀奇。

    只是——他到底是为什么要陷害老爹?他是跟谁合谋?

    还有,他现在到底人在何处,是还在军中吗?还是早已离开。

    之前她跟着老爹回京前,方远并没有回来,可如果他没有回京,这些证据证词又是谁提交的?

    证词上写着,嘉和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北狄带兵一万,夜袭北疆大营,因罪臣林商仲贪墨军饷,导致军中将士缺衣少食,力不能支,直接折损北疆将士两万五千人,伤者八千人。

    去年十一月二十,那时她跟老爹离开北疆已有半月,正在回京的路上,在他们离开之前,北疆大营一切安好,后来北狄偷袭北疆大营,他们也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北狄伤亡如何,最终结果,这些证词上全都没有写明。

    那场偷袭究竟有没有发生,究竟是何结果,林樾根本无从得知。

    那方远又是怎么取信隆庆帝,又是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消息传回了京都,并在他们抵达京都的第二日就定了将军府的罪?

    去年十一月二十那天,北疆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将士到底是生是死?

    这整件事,现在细细想来,从头至尾,都是阴谋,荣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筹谋?

    如果证词上将士伤亡属实,那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就算用刀砍,那两万五千人,也能把刀砍卷刃!

    林樾感觉胸腔里有头咆哮的巨兽,无路可走,无路可问,憋得她胸口都要炸裂开来。

    她得去查,她得为老爹,为所有无辜受累的人们讨回公道!

    林樾脑中思绪翻涌,手掌蜷起,突然,她朝着桌案狠狠捶下,发出一声巨响。

    一旁的林思也被她所感染,瘦弱的胸膛里像是也燃起一股怒气。

    要有人给她们将军府被灭负责,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夜更深了,京都已陷入沉睡,万籁俱寂。

    只余街头巷尾打更声。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