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楼下惊呼声四起。
只见周亦瑶将手里的婴孩一抛,口中喃喃着“我不要坐牢”后转身纵身一跃也跳下了楼。
云舒画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襁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从地上爬起奋不顾身地就朝天台冲去,试图要抓住孩子。
“不要,不要……”
她双目猩红,绝望地嘶吼着,手却被身后的萧凛深死死拽住,只能无助地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天台上,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住院部一楼水泥地上,腥红一片。
染着尘土的血液如红色藤蔓逐渐蔓延成一片红色的海洋。
云舒画挣扎在血腥海洋中几欲溺毙,脑中一遍遍浮现孩子跌落高楼的场景。
痛苦和绝望包裹她,压得她身子逐渐往下沉。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声将云舒画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白光刺入黑暗,云舒画蓦然睁眼看向一旁满脸关切的封云婷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里满是破碎的光。
她嗫嚅着唇,想问妈妈这是谁的孩子?
是她的?还是周亦瑶的?
封云婷显然也明白她想问什么,抹了把眼角的泪,笑道:“孩子,这……这就是你的孩子,她没事,被扔下去时被人接住了。”
云舒画捂着嘴喜极而泣,起身小心翼翼接过孩子,看着边嗷嗷大哭边咂着小嘴的奶娃娃,匆匆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
听着孩子“嗝咚嗝咚”的喝奶声,云舒画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这时,她才抬头疑惑问封云婷,“妈,是谁救的孩子啊?”
此时她还盘算着该怎么感谢救命恩人。
一抬头,就见封云婷捂着嘴痛哭出声。
云舒画的心一下子跟着沉了下去……
ICU病房内。
云舒画穿着防护服看着躺在床上插满管子的封熠寒,酸涩的眼眶再也憋不住,眼泪汹涌而下。
她坐在床边,隔着手套覆上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唤他,“熠寒……”
第一次,她喊他的名字。
她多想此刻他能醒来回应她。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男人除了有病不能控制身体,其他时候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他会抱着她跟孩子般宠着。
即便抱着她,梦里也都是她,喊着她的名字。
即便他不会甜言蜜语,不懂如何讨女孩欢心,但依旧笨拙地默默做饭讨她欢心。
曾经那么风光霁月、矜贵无双的男人,如今却面容惨白地躺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或许她当初就该接受他,和他一起藏身在国外,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些事情发生。
云舒画从不知,别人眼中早已出国的他,其实一直默默躲在暗处关心着她、保护她。
当所有人都聚在阳台上试图劝下周亦瑶时,他却偷偷从楼下病房的窗户外顺着管道向上爬,只为能将周亦瑶反扑回至天台上。
却在他即将成功够到周亦瑶时,周亦瑶却出乎意料地将手中的孩子扔了出去。
当时封熠寒想都不想,纵身一跃就跳出去接住孩子跌落高楼。
虽然当时楼下铺好了气垫,但因为孩子抛出去的距离离气垫太远,即便封熠寒身手了得,也只能落在气垫的边角上。
为了护住孩子,封熠寒更是头朝地从气垫上滚了下去,头部接触地面的那一刻,霎时鲜血就染红了烈日炎炎下滚烫的地面。
而周亦瑶却稳稳落在气垫上,并没受伤。
看着过往生龙活虎的男人如今变成毫无生气的模样,云舒画感觉整个胸腔被人掏空了般,里面填满了悲痛和懊恼。
她趴在封熠寒身上,终是克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蓦地,手中紧握的男人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氧气罩上男人轻颤的眼睫毛抖了抖,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同封云婷一起坐车回到萧家,全家人都沉默不语。
特别是坐在副驾上的萧凛深,一夜之间,遭受了双重打击,整个身子都佝偻下去。
心爱的女人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绑架他的人不仅怀了他的孩子,还差点害死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他难以想象,如果云舒画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他以后该怎么面对云舒画?
下了车,他接过行李不再敢多看云舒画径直进了门。
提前请好的月嫂小心翼翼上前来接过孩子。
门口的合欢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孩童稚嫩的面庞上,
云舒画赶忙伸手抚去宝宝脸上的花,抬头第一次注意到这棵好似年岁久远的树。
封云婷顺着她的视线看着眼前的树,缓缓走到合欢树下,摸着树皮对着树身上的树洞虔诚许愿:“保佑熠寒快点醒来,他还没找到心爱的女孩共度余生,怎么能就这么在床上躺一辈子呢?”
“妈,你在干嘛呢?”
云舒画垂眸看着封云婷的举动很是惊诧。
蓦然,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灰扑扑萧条的村口,几棵高高的大树即便长满绿叶也蒙着一层毫无生机的灰色。
只有一棵满是粉白相间的合欢花矗立在村口,为那灰暗童年的画面增添了一抹色彩。
云舒画手指轻轻覆上那个宛如爱心形状的树洞,逐渐与儿时记忆中的小树洞重合。
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都长大了,树也长大了,物是人非。
她脱口而出问道:“这是邵齐带回来的树吗?”
“不是,”封云婷没深究她为何这样问,只是用哀伤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回道,“是熠寒小时候从学武的少林寺旁边一个小村庄移植回来的。”
“他当时十二岁,求我过去收养一个小女孩,可惜后来那个小女孩听说被人接走了。”
“后来的这二十年,我们都没见他对任何一个女孩上过心,我想他肯定是喜欢那个女孩吧……”
封云婷的话如雷贯耳,又如千万根细密的针般扎进云舒画的心中,疼得她呼吸困难。
望着那盛满秘密的树洞,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周遭的景象好像一切都缓缓退去,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棵树,和树下的大男孩。
纷纷扬扬的花瓣下,男孩的脸随着花起花落逐渐演变成封熠寒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
原来她一直找的男孩,就是她长久以来避之不及的男人。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守护她,可她却亲手推开了他。
眼泪肆虐,如花瓣落地般无声寂寞。
不远处顶着封奕泽面孔的萧邵齐听闻了刚才两人的所有对话。
他知道他守护的秘密和谎言就此被人无情揭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在他心里住了十几年的女孩,她心里住的人竟然是封熠寒!
萧邵齐后槽牙咬得咯吱直响。
他默默攥紧拳头,发誓绝不会这么轻易让出他的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