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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信口就拈来

    “学生青阳县秀才春忠卿,见过知州大人。”春先生迈着四方步,上前行礼。

    “你这状纸哪儿来的?”

    “是学生亲手所书。”

    窦知州像是被人糊了一脸牛屎一样的难受。

    “你一口一个学生,我一个知州,没有门庭担待不起,你这状纸淋了雨看不清,你只管说来便是。”

    春忠卿脸色难看,嗓子眼儿像是堵了苍蝇一样难受,他还等着一鸣惊人,受人赏识呢!

    “可是我纸张用的不够好?还是笔墨差了?还请大人明言。”

    白留面子了,给脸不要脸。

    窦知州刚下去的火气‘噌’一下就冒上来了。

    “……你这诉状,从开天辟地扯到伤春悲秋,该写的事由、案情杂乱,想找都找不出来,简直一塌糊涂!”

    “雨大灾重,受难的人那么多,多少百姓等着一口吃食下肚呢,本知州没功夫同你耗费时光,要告,你就诉说冤情,不告,你就和他们一块儿等着粥棚放粥去。”

    春忠卿没想到窦知州不但不赏识他,还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不可能,恩师说过,我这音韵上,用的最妙……”

    他最引以为傲的文采被人如此鄙夷,哭丧着脸,简直天塌地陷了一般。

    说起粥饭,不少人咽了咽口水。

    这阴沉沉的鬼天气,要是能有碗热汤食,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春忠卿脸色阴沉不定,利益得失盘算了好一阵,还是下定了决心:“告!”

    “你要状告何人?”

    “青阳县衙门收尸人薛龄害我妻女性命。”春忠卿指着薛龄,说的斩钉截铁。?

    窦怀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薛龄。

    “你是薛龄?”

    “是。”

    窦知州对二人正色道。

    “今日既不逢五也不逢十,不是放告的日子,春忠卿你当街告官,说有命案冤情,可有人证、物证?”

    春忠卿立刻答话:“有,我私塾的学生,邻里乡亲们都可作证。”

    “前几日上弦月的时候,我家柔儿直到宵禁了,也没见回来,我们找遍了街坊不见人,后来却被薛狗这个丧尽天良的送了回来,还用银锭打发我。”

    “我可是秀才,他居然用阿堵物来羞辱完我……”

    春忠卿卯足了劲儿,捶胸痛哭,比刚才说起春柔失踪的时候还要激愤。

    道边的百姓们,也有跟着附和的。

    “是哩,俺亲眼看着那薛狗大清早的就带着好些孩子,挨个把人往回送呢!”

    “还”

    窦知州喝断了他:“既是命案,尸首何在?”

    “……”春忠卿涕泗横流,正哭的起劲,鹌鹑蛋大的鼻涕泡破在脸上,又傻又呆。

    “大人,你这是不在意女儿家的名声清白了?”

    “何况,当日被那薛龄拐了孩子的,可不止我一家!青阳县的父老乡亲都知道!”

    窦知州压根不接他的话:“尸首何在?既有人证,报上名来。”

    春忠卿声音小了些:“没有尸首,人证却多的很,大人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就可知我所言不虚!”

    人还活着,没死成,哪儿来的尸首。

    而且,那些个穷鬼孩子交不起束修,上不起私塾,什么猫猫狗狗的贱名儿,他一个也没记住。

    “没有尸首?”窦知州的眉毛都快挑进官帽了。

    什么曝尸荒野、弃尸郊外、杀人焚尸的陈年案例都想出来了。

    要是真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大案,别说青阳县,就是整个南秀府,从上到下,都要被惩治一遍。

    窦知州有些急了:“是葬了?埋了?还是被毁尸灭迹了?话要说清,理要讲明,你为何含糊其辞?是听不清本知州的话吗?”

    审案有五听,要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

    理屈者言辞错乱,神色赧然,还会有气喘、耳惑、眊然的迹象。

    春忠卿斜着眉眼,视线划过角落里默默垂泪的春柔,整个人被架在了火上烤。

    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个囫囵话。

    青阳县和历城百姓们都竖着耳朵听着,方才热血上头的劲儿过了,再看一下这情形,慢慢有人回过味儿,感觉到事有蹊跷。

    “听着怎么怪怪的?”

    “是啊,不是说薛狗祸害了他妻女,怎么听着反倒像是恩人?”

    青阳县的百姓们一拍脑袋,“哎呀,二牛不也是薛狗让人送回来的?快去找二牛他爹过来。”

    “还有,那个大柳树底下那家的独苗苗,就爷孙两个了,也找找。”

    “哎!我去。”

    冯莽带着冯朵儿,来晚了一步,挤进人群里,听了个七七八八,一听说叫人,立刻将冯朵儿交给了福叔。

    “朵儿,你在这儿等我,福叔,我叫了人就回来。”

    福叔满眼担忧,领着冯朵儿站在街边,看着薛龄,欲言又止。

    冯朵儿正是豆蔻年华,生了水灵,一双大眼像是的灵鹿一般,来回打量着街上的众人。

    薛龄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收进眼底,黑大既然和冯莽联手了,必然不可能只有搅动民意,当街告官这一招。

    他一直示弱,是想要知道他们的后手,但眼下看来,像是白等了。

    等了这么久,不见一句准话,窦知州耐心告罄:“春忠卿,你所告的命案尸首、人证何在?”

    春忠卿额上冒出了冷汗,神色更是慌张。

    他在等,等黑大现身。

    只是,他没料到,黑大已经被辛夷看管起来了。

    “有的,有的,那位黑大人与我说好了,他会来的!”

    “黑大人?”

    时人为了向神明祈求祷告,常常有豢养乩童的,其中的武乩童,俗名就是‘黑大人。’

    无知百姓信这些也就罢了,已经考上了秀才还如此不知轻重,实在可恼。

    “言戏弄朝廷命官,恣意枉告他人,可是重罪!”窦知州大怒,“来人啊,先杖责二十!”

    “知州大人,为何打我?我不服!”

    一顿板子‘嗵嗵’打下去,春忠卿不敢再说不服了,衣裳退了大半,趴在地上。

    自觉被人轻视了,又气又羞,一歪头,竟然晕了过去。

    “来人,给我泼醒他!”

    辛夷叫来钱老四,示意去把黑大提来。

    二牛他爹抱着自家的胖小子,也匆匆赶来了。

    春忠卿勉强爬起来:“唔……大人为何打我?难不成,你和那薛狗是一伙儿的?狗官,你们官官相护!”

    “你!好啊,我竟不知,这世上的是非黑白,全凭你一张嘴胡乱攀咬了!来人啊,再打二十大板!”

    李沐风闭闭眼,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人不应该姓春,该姓蠢才是!

    劈里啪啦的板子打下去,春忠卿没空质问‘狗官’了。

    窦知州平了一口气,问起了被告:“薛龄,春忠卿状告你杀他妻女,你可认罪?”

    “不认。”

    “可有人证、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