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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秀才要告官

    现在,就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才能出名!

    到那时,他不但人人敬重的春先生,还得了镇妖司的大人提携,娇妻美妾,金银财帛更是唾手可得!

    至于,那个不能再生养的病婆娘,还有春柔那个贱丫头,就是累赘!

    春先生强装悲痛,只是他面上的凄苦,差点被心中暗藏的勃勃野心激的破功。

    李沐风看了眼镇定的薛龄,心里打鼓,面上仍是一派镇定:“你是何人?有何冤屈?”

    春先生说的掷地有声:“我乃青阳县秀才,春忠卿,我要状告青阳县衙门收尸人薛龄,告他草菅人命,害我妻女!”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秀才当街告官,可是百八十年少见的稀罕事。

    南秀府这样的偏远地方,少有读书人,青阳县出了个秀才,已经是难得的人物。

    就算是到了稍大些的历城,分量也是可想而知。

    至于什么县衙门的收尸人,说的好听是个小主事,其实就是个小衙差,专跟死人打交道的下九流。

    不明缘由的历城的百姓们,小声向身边人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事不关己,热闹可不能错过了。

    但是青阳县的父老们,深知薛龄的恶行恶性,不由得替春先生捏了把汗。

    暴雨如注。

    人群中渐渐骚动起来,哄闹着,都挤在了沿道的屋檐下,肩挤肩,脚并脚,正街上空了出来。

    邹青钟赶着马车,带着杜老将军一起隐在了道边上。

    李沐风隐晦的看了眼辛夷和老县丞的神色。

    辛夷八风不动,老县丞面上十分急切。

    李沐风心里更没底了,想了想,他只能找了个折中的说法:“你既要告官,可有诉状?要是没有,可寻代书写了来。”

    现在是大街上,就算是要敲登闻鼓,也无鼓可敲,能拖时间的只有诉状。

    “有!”春先生早有准备,从袖囊里拿出了个油纸包,内里是张细白洒金纸卷,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李沐风。

    “请大人过目,这是早就备下的!”

    李沐风接过细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纸张不大,他很快就看完了,辛夷和赵德胜也看过了,面上神情复杂,难以言说。

    春先生趾高气昂,像是斗胜了的公鸡,昂首挺胸的等着看薛龄下场。

    这一篇,是他遣词造句,精心雕琢写出来的,这一张状纸必然能引得人神共愤,将那薛狗杀之而后快!

    薛龄眉头一挑,心里突的膈应。

    从头到脚打量完这个春先生,薛龄很快就想明白哪儿不对劲了。

    这个春先生的长衫是新的,就连内里的衣襟都洁白如雪,穿的人模狗样的,比一开始在青阳县的私塾还光鲜几分。

    就连早早备下的状纸都是洒了金粉的上品。

    放眼看看,四下的百姓,大多都是遭了妖兽、洪涝的青阳灾民,其他人神情倦怠,一身褴褛,都是怎么暖和怎么来,就他春忠卿跟个春日孔雀一样,到处开屏。

    他哪儿来的钱?这么随意挥霍?

    李沐风他们看完了春先生所谓的状纸,都沉默不语。

    春先生造势许久,就等最后一哆嗦,他也算功成了,急不可耐催问李沐风。

    “大人,可是学生状纸写的有何不妥?状告的,和被告的,已经在场,句句属实,大人为何不立刻缉拿了他?”

    审案都有章程,递状、查情、佐证、问供,样样都少不得,从来也没有听凭一家之言的道理。

    “……这是你写的?”李沐风抖了抖手上的‘状纸’,本来不欲理他。

    但是,如今情况特殊,是在正街上,百姓们都眼睁睁看着,不能落人话柄,否则反而容易让人攻讦。

    “是,学生秉烛而作,字字都出自我手。”春先生还以为是李沐风被他的文笔折服了,很有些骄傲。

    李沐风点点头,他面上一团和气,春风化雨,没有半点官威:“你是书生,我是守备,正经的问案,得衙门的大人来,已经差人去请了,你我稍候便是。”

    这话情理都挑不出毛病,春忠卿想说官官相护都没机会,他只能按下烦躁。

    转念一想,堂堂一城守备都对他如此客气,可见那个镇妖司的黑大人说的都是真的,更是目空一切。

    不多时,吴才德带着人匆匆赶回来了。

    跟着过来的,还有好些青阳县的婆姨、孩子们。

    门板制成的简易担架上,春柔她娘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但好在,人还活着。

    李沐风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好,没真的闹出人命。

    老医师来回这一趟,都是吴才德背去背来的,脚没落过地,当下要跪地拜见。

    李沐风赶忙拦了,“年古稀而不拜县令,老医师一生救人无数,不必行此大礼,先说这位娘子,现下如何了?”

    老医师扶着膝盖,勉强起身。

    “小老儿谢过李大人,这位夫人是娘胎里的痫症,平日里小心着,也不是多重的急症,单从脉象上来看,像是气急攻心,忧思过甚,加上寒邪入体,饮食不全,所以才看着如此凶险。”

    “我用银针催醒,来时路上,夫人也已经服了对症的柴胡桂枝汤,用了好克化的糕饼,等人缓过来,好好养些时日,也就大好了。”

    闹了半天,就是受冷风寒加上饿的厉害,然后怒火攻心,人就差点闭气过去了。既然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怎么会和薛龄扯上关系。

    李沐风心中大定,“原来如此。”

    又看着春柔哭的可怜,心生恻隐:“快,也拿些热汤饭给这丫头,小小年纪可不能生了风寒。”

    春柔拜谢过,一心一意的看顾着自己亲娘,一个眼神也没给春先生。

    春忠卿侧过脸,不愿再看这拖后腿的娘俩,只等着历城的官老爷来审了案,他好飞黄腾达。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都静静等着。

    只听见雨打屋檐,惹人心烦。

    又等了一刻钟,有马蹄声匆匆赶来。

    历城的知州赶来了,还没到跟前,人就远远的行礼。

    “历城知州窦怀安,见过李大人。”

    窦知州面带愧色,“城东增设粥棚,调用粮草、衣衫、药材,没能及时赶到,来晚了,请大人降罪。”

    窦怀安生的浓眉大眼,眉眼开阔,跑的气喘吁吁,袖口还带着墨渍呢。

    不过,他这话也就是客气。

    兵归将管,官归王管,守备官阶再大也是武将,管不到他这个知州头上。

    说是请罪,实际已经有些埋怨李沐风了。

    是李沐风开了城门,放了灾民进来,治理调停的隐患却落在了他这个知州肩上。

    他已经连轴转了一夜没合眼了,还被叫过来断什么青阳县的案子,简直不知所谓!

    这窦知州是个牛脾气,眼里只有事儿不认人。

    李沐风知道他的脾性,也没把他这点刺话放在心上。

    等他说完,李沐风和气的引见:“窦知州辛苦,还未见过南秀府镇妖司的辛参领,和金安府啸虎营的赵将军。”

    一拳打在棉花上,窦知州有气都没地方撒,官大一级压死人,李沐风点明了,他只能闷头见礼。

    “窦怀安见过辛参领,见过赵将军。”

    辛夷和赵德胜淡淡的回礼,没有多说。

    眼看窦知州的那点怒气散了,李沐风递了状纸给他。

    “近日雨多事多,咱们这南秀府也不安定,青阳县的老县令传话来,已经病的起不了身,这秀才有又街递了状纸,说事关两条人命的冤情,你且看一看状纸再说。”

    “两条人命?”

    窦怀安一听,也骇了一跳,立刻仔细看了起来。

    薛龄约束着肥狗獾,冷眼看着一切。

    像是隔了层玻璃在看一场大戏,但是冰冷的雨丝却时刻警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吴才德他们在边上候着,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一个字。

    “大人,俺们不识字,这告的是什么啊?”

    有人开口带头,也有胆大的跟着问了一句。

    “是啊,春柔娘俩都活着呢,咋还说人命的事儿啊?”

    这火星子点的好啊!

    李沐风心里一喜,正愁没理由当众念念这‘状纸’呢。

    不过,他面上却很是严肃,喝退了吴才德他们。

    “知州审案,不得吵闹。”

    薄薄一张纸,窦知州越看,眉头就皱的越紧,“递状之人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