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十五赶忙分头开始行动。
找火盆的找火盆,取药箱的取药箱。
整个驿站如今都在镇妖司的掌控之下。
这里不寻常的异动,很快就传进了辛夷的耳朵里。
等辛夷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老医师在扎针。
小小的屋子里,众人忙的七手八脚,钱老四他们压根没发现辛夷来了。
一针针结结实实的扎在薛龄身上,紫黑色的血浆缓慢的流淌下来。
老医师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薛龄的神志渐渐恢复,也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堪忧,但是他明知情况不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就像是鬼压床一样,意识被困在了身体里,不能随自己的意志而动。
好在,眼前那些宛若实质的嘴脸渐渐消散了。
薛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彻底昏睡了过去。
辛夷看到这儿,心脏不由得揪紧了,呼吸一顿,“出了什么事儿?”
钱老四扭脸看向门口,发现真的是辛夷,心里咯噔一下,膝盖一软,当场就跪下了。
“参领……”
辛夷盯着他的脸,生怕钱老四说出‘节哀’两个字。
她屏住呼吸,闭眼有些不愿面对,小小的厢房里寂静一片。
但是,现实就在眼前,不由得他躲避,辛夷沉声追问:“究竟出了何事?”
钱老四缩缩脑袋,“属下……属下……也不知道,不过,老医师用了独家秘技,说人能定保住!”
他自以为这话能够安抚辛夷,根本没有想到他这短短一句话给辛夷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明明,人刚还好好的。
一转眼的功夫,就要医师拼尽全力才能保住。
辛夷脸色煞白,满面怒意,想要上前来查看薛龄的状况,但是一抬脚,她差点儿被自己绊倒了。
烛火飘摇,辛夷垂着头久久没有动作。
她不敢抬头看,怕现实再一次让她绝望。
小时候,她不过是走开了一小会儿,娘亲就撒手人寰,再也没能睁开眼,唤她一声蛮蛮。
现在也是,不过刚分开一小会,薛龄就气息奄奄,面无人色的躺在了床上。
幼时挥之不去的阴影再次笼罩上心头。
辛夷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坠进了无底深渊的寒潭里。
钱老四想要上前扶她,却被辛夷的神色吓的不敢多靠近一步。
“参领……”
老医师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
辛夷猛地抬头看向老医师,“老先生……”
老医师没好气的说道:“人无碍了。”
辛夷眼睛猛的一亮,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老先生此话当真?”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哪来这么大的气性?”老医师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活生生能把自己气成这样,我也是开了眼了,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生气?”辛夷有些迷茫,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钱老四垂手而立,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经过。
“……就是这样了,刚开始看着还没事儿,好好的和我们说话呢,忽然就这样了,我们就赶紧叫医师来了……”
“龙王湖,活人祭?”
辛夷声音不大,但却满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自从镇妖司在各地监管巡查以后,别说是在涿州边界,就是在大乾边界上,也好多年没听到活人祭的事儿了。
妖兽作乱吃人,百姓愚昧献祭,就是镇妖司一众无能的最直接证据。
诸多思绪纷乱,辛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有羞愧恼怒,也有自责难堪。
这是在打镇妖司的脸!
钱老四的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自个脑袋塞回胸膛里,“我来的时候,薛龄已经问话完了,具体怎么说的,我也……”
十四十五蹑手蹑脚的放下火盆,顺手给薛龄盖上衣裳,也跟着附和。
“是,薛九大人问话问的快,我们也没听全……”
他们声音越来越低,根本不敢直接和辛夷对视。
老医师收好银针,仔细叮嘱。“眼下算是稳住了,但具体如何,还要看今晚,要是夜里发起热来,这病症可就凶险了,还得赶快熬一剂汤药,让他服下。”
“是,一切都仰仗老医师了,有劳老医师费心。”
尽管已经满是怒意,辛夷统统隐而不发,眼下光顾情绪是最没用的。
难题再多,还得一桩桩解决了才是。
老医师总算穿上鞋了,一边写药方子,一边细细叮嘱:“这病看起来凶险,但说到底,就是气血心性的事儿,切记,这病患以后万万不能轻易动怒。”
“饮食上更要万分注意,要注意滋补,但却也要清淡,辛辣刺激、烈酒这些东西,更是不能沾染半分。”
辛夷一一记下,钱老四带着药房,赶忙去抓药熬煮。
亲眼看着薛龄用了药,面色慢慢恢复了,辛夷才带着人出去大堂议事。
说起正事儿,钱老四收起了满脑子的荒唐风流事儿,一板一眼的禀报事宜。
“参领,渡口船家愿意借用咱们两条大船北上,至于马就不能带上了,但是”
但是,事关龙王湖,兹事体大,咱们这些人手……”
“无妨,我自有安排,他们只说了借船?”
小船还好说,要是大船,必得有好手掌控才能出行。
钱老四有些难堪:“是,船家虽然愿意,但是船上的艄公、舵手们因为畏惧妖兽,不愿上船。”
都是他一嗓子喊得,这些人吓破了胆,又怎么会愿意冒险北上去那龙王湖。
辛夷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原定计划不变,我带人在前打头阵,你带人在后,看好那些犯人,两条船不能出任何问题。”
钱老四躬身领命:“是!”
沉吟了好一阵,辛夷还是说出了龙王湖的事情,“龙王湖上下两村,很可能牵涉到了活人祭,这次镇妖,所有人都要打起万分精神,不可掉以轻心。”
果然,这消息一出口,就在镇妖司百来号人之间,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活人祭?”
“大乾多少年没听说过了,涿州边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听参领的意思,是龙王湖边上的人都知道?”
“这涿州知州是废物不成!”
这话听进耳朵,却是刺耳,再说下去就不知道该怪到谁头上了。
刀戟虽然锋利,但只要留心防备了,还是能防得住的。
可这言官们的口诛笔伐,却是难堵,悠悠众口更是杀人于无形。
辛夷喝止了他们,“够了,具体如何,还得见机行事,镇妖司无论何时,行事须稳重,不得随意妄言。”
“……是。”
大堂里一灯如豆,镇妖司的黑色装束完美融入黑夜里,没有半分违和。
但是,他们面上却多多少少都带了不情愿。
世人只知道镇妖司地位超然,只听令于皇帝一个人,威风八面,权柄滔天。
但是,没人知道,镇妖司的人在皇上眼里算不上人,镇妖司的人冲在所有人前面,豁出性命合力击杀妖兽。
一批人倒下了,就换一批。
不变的,只有镇妖司里的数字。
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
尽管如此,因为这至高无上之人给的权力,镇妖司上下所有人,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时时刻刻都得万分小心,不能有丝毫差错,落人话柄。
驿站、渡口遍布大乾南北,既是传递消息的渠道,也是上达天听的手段。
镇妖司的属下们官职低微,不知道其中厉害,但是身居三品的辛夷知道。
如今局势动荡,眼看就要生起一场大风波,辛夷不得不小心为上。
“好了,都去好好修整一番,黎明日出时分,就北上出发,咱们去这龙王湖探个究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