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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逐舟在猎场昏迷的同时,一个人悄悄潜入了景王府。

    裴述捧着茶低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事成了?”

    那人低敛着眉目,十分顺服,“是,裴旭没有拦住刺客,谢大人冲在了他前面。”

    裴述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他怎么样了?”

    属下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才知道自家主子说的是谁,“谢大人受了伤,伤势严不严重属下不知。”

    裴述摆了摆手让人离开了,他心里也明白当时那个情况自己的属下也不能贸然上前探查,所以他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去为难自己的属下。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已经繁花落尽的桃树,谢逐舟做的比他预料中的还要好。

    这件事除了谢逐舟裴述其实还安排了别的人,如果谢逐舟没做到或者临阵脱逃的话他安排的另一个人就会顶替他做这件事。

    裴述站在桃树下轻声叹了口气,虽说是棋子但他还是希望谢逐舟不要伤的太重。

    正在昏迷的谢逐舟自然不知道裴述现在的想法,他躺在榻上双眸紧闭。

    李大人坐在榻边满脸担忧地守着,皇帝遇刺春猎自然是要草草结束了,李大人估摸着最晚明早他们就要跟着皇帝一起回去。

    谢逐舟的伤口还渗着血,刚刚太医过来瞧了瞧随便包扎了一下就离开赶往了并没有受什么伤的皇帝的营帐。

    而皇帝甚至看都没看这个刚帮他挡完刀的臣子一眼,还是张公公派人把已经昏迷的谢逐舟送回来的。

    李大人攥着自己的袖口,他发自心底的替谢逐舟感到不值。

    这样的皇帝根本不配得到自己臣子们的呕心沥血与忠诚。

    皇帝比李大人预料中的还要惜命,还不到傍晚就带着欣贵妃坐上马车回宫去了,留下一帮臣子面面相觑。

    最终臣子们只能自己想办法联系自家车夫载自己回去。

    李大人坐在营帐里犯了难,联系自家车夫还好说,他该怎么把谢逐舟搬回去才能不加重他的伤势。

    和他们一个营帐的臣子瞅着李大人,在他身旁晃悠来晃悠去。

    李大人被他晃悠的心更加烦,“许大人在旁边晃了半天是有什么事吗?”

    他此刻恨不得赶苍蝇似的把这人撵出去,谢逐舟都伤成这样了他还要来逞口舌之快吗?

    许止有些尴尬的沉默了好半天,“我家车夫带了医师来,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叫他进来看一下谢大人。”

    李大人满脸狐疑,他倒是不嫌弃医师,他是单纯的觉得许止没安好心。

    许止看着李大人的表情更尴尬了,他之前对谢逐舟那么无礼其实多半都是因为他几个同僚的撺掇。

    他从前自然也妒忌谢逐舟,凭什么大家都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而他的运气那么好一朝就能出人头地。

    说白了他面对谢逐舟的那些酸言酸语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这一生恐怕都达不到谢逐舟的地位。

    这些天他时不时就会观察谢逐舟,虽说他内心并不想承认但现实让他看到的谢逐舟的确并不像自己脑补的那样不堪。

    许止在今天看见谢逐舟昏迷不醒被抬回来的时候说实话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对他本来入仕的一腔热血产生了很深的自我怀疑,当今圣上竟然会对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此冷漠。

    许止他家离猎场本来就不是特别远,联系车夫的时候顺便让他把自己家里的医师也带了过来。

    李大人虽然戒备,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你们家的医师靠谱吗?”

    许止看着老母鸡护崽似的李大人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李大人是个这么护崽子的人。

    李大人也不管许止是怎么想的,站在许家医师身侧满脸紧张,“怎么样啊医师,他没什么大事吧?”

    医师瞅着毫无知觉躺在床上的绯袍高官看起来比李大人还紧张:

    “大人他目前无大碍,我先好好给他包扎一下回去之后记得勤换药。”

    有了这个包扎一路颠簸也好悬没有把谢逐舟的伤口又扯开。

    进了宫也是张公公派人把谢逐舟好好送回了景王府。

    柳公公看见还正在昏迷的谢逐舟倒吸了一口凉气,“谢大人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裴述一言不发走上前的动作却是比柳公公还要快,他横抱起谢逐舟又快又稳德把他抱回了房间。

    他看着安静且脸色惨白的谢逐舟罕见的心情不太好,他伸过手轻轻的抚了抚谢逐舟的脸。

    此时柳公公敲了敲门告诉裴述太医已经到了,在大门口候着。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皇帝站在龙椅前勃然大怒,他脚下是摔碎的一片片摔得粉碎的花瓶碎片。

    所有的下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此刻触怒龙颜然后首尾分离。

    张公公也站在下面低着头一言不发,现在还不是他可以说话的时候,他深深地低垂着眉眼很好的藏起了自己眼中的讽刺。

    皇帝的勃然大怒是因为刚刚侍卫来报,他们没有抓到那群刺客,唯一追上的一个当场就服了毒。

    他贵为皇帝自然是有很多觊觎他位子的人,被刺杀并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事。

    但是他无法容忍的是自己不知道要刺杀他的人是谁,自己在明敌人在暗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半晌皇帝才坐在了龙椅上颇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再接着给朕查,掘地三尺的查!”

    张公公低头语气十分恭敬,“喳。”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才想起来替他挡了一刀的谢逐舟,“谢逐舟怎么样了,人送回景王府了吗?”

    张公公顺着皇帝的话开口,“谢大人似乎是伤的有一点重,人已经送回景王府了,能替陛下挡刀是他的荣幸。”

    皇帝勾了勾唇,“朕那个好儿子看见谢逐舟是什么反应?”

    “景王只是看了谢大人一眼就遣人送他回屋子去了,好半天也没传太医,奴才怕谢大人出什么事才叫了太医过去。”

    皇帝坐在那里没吭声,他倒是没想到自己那个好儿子这么薄情寡义。

    对于张公公的做法他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再怎么说当时也是谢逐舟帮他挡了一刀,不然那刀恐怕要砍在他脖子上。

    救驾有功的功臣如果不治而亡那么在朝堂上和民间恐怕都要对他的明君名声有微词。

    为了他的好名声他也不能放着受伤的谢逐舟不管。

    想到这皇帝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当时太子就站在他不远处竟然不来救驾,难不成太子已经起了歪心思吗。

    皇帝眯了眯眼吩咐张公公,“去把吴王叫过来。”

    躺在自己屋子里的谢逐舟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混乱的梦,在一片黑暗中他没忍住昏昏沉沉的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肩膀上隐隐传来的痛感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眼前的屋顶有些愣神。

    坐在他身边的裴述一下就发现了谢逐舟醒了过来,他语气中都带着些自己没察觉的紧张,

    “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传太医。”

    谢逐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可怕,“殿下,臣想先喝些水。”

    裴述闻言点头,很迅速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谢逐舟,“慢些喝。”

    谢逐舟一边慢吞吞的咽着杯中的温水,一边在心里庆幸他运气真不错,如果那个刺客来之前在刀上抹了毒的话,十个他都不够人杀的。

    事实上他的运气的确很不错刀砍过来的一瞬间,他为了把皇帝推远一些才阴差阳错的躲开了砍向他脖子的那一刀。

    谢逐舟抱着杯子呆了半天才觉得自己缓过来一点,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说正事,“殿下,臣觉得这次的刺杀颇有蹊跷。”

    他感觉自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裴述绝对能听懂他的意思。

    裴述“嗯”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谢大人这件事办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谢逐舟看着眸中带笑的裴述忽然秒懂,这小狐狸恐怕早就知道这件事,

    “臣想让太医开的药别像上次那么苦了。”

    他自知自己伤成这样喝药已经在所难免,他得讨一副不那么苦的药。

    再让那个太医自由下去他不因为自己肩膀上的伤疼死也要被那太医开的药苦死。

    裴述哄孩子似的开口,“等下我问问太医,如果不会影响药效的话可以。”

    谢逐舟第一次觉得裴述这只小狐狸的话这么悦耳动听,忙不迭的小幅度轻轻点头。

    裴述望向谢逐舟的眼神藏着一点柔和,“除了这个没别的想要的了吗?”

    谢逐舟望向窗外的嫩绿略微思索,“臣想吃黑芝麻青团。”

    裴述头顶问号,“黑芝麻青团是什么?”

    谢逐舟瞬间感觉有点汗流浃背,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没有黑芝麻青团这他要怎么圆。

    好在裴述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在谢逐舟的连说带比划下他才理解黑芝麻青团是个什么东西。

    裴述叮嘱完谢逐舟便起身离开了他的屋子。

    谢逐舟抱着枕头给自己翻了个面,既然如此这件事的细节就过段时间再告诉裴述吧,虽然他直觉裴述知道的比他还多。

    他一边如此想一边懒懒的合上了眼,既然如此他就先享受他应得的伤假了。

    另一边的柳公公走进小厨房看见自家主子站在案板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非常直白的吓了一跳,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裴述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糯米团子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柳公公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揣着袖子叹了口气,“这种事殿下叫下人来做就好,何必亲自做。”

    裴述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有些事他觉得还是亲自来做比较好。

    谢逐舟要的东西并不多,他总觉得把这件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太好。

    虽然裴述自己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但他不可否认的是他看到谢逐舟受伤的时候他心中弥漫着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裴述低着眼睛有些心不在焉的揉着手中的糯米团子,他不应该对一个棋子如此上心的。

    罢了仅此一次,他只放任自己这一次。

    谢逐舟一觉睡醒的时候如愿以偿的喝到了没那么苦的药,以及一小碟黑芝麻青团。

    他把青团塞进嘴里的时候很敏锐的察觉到裴述瞅着他的目光亮的像车大灯似的。

    谢逐舟,“?”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嚼还是不嚼,裴述这个眼神是在青团里面下毒了吗?

    许是因为谢逐舟的眼神过于直白,裴述伸手捏住了他的嘴,“没放别的东西安心吃你的。”

    谢逐舟一边嚼一边,“唔唔”了两声。

    青团有些黏他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他眼睛亮亮的:

    殿下的小厨房这么有天赋吗?光凭臣说的就能还原的这么像。”

    裴述听到这话弯了弯眸子,“好吃吗?”

    谢逐舟叼着青团说的含含糊糊,“好七!”臣都想把殿下的厨子打晕带走。”

    裴述撑着脑袋闻言眼中的笑意更甚,“谢大人这是想连吃带拿啊。”

    谢逐舟嚼嚼嚼,罕见的有些羞赧的垂着脑袋,连吃带拿这个词形容他实在是有点太准确了。

    接下来两个人也都没有再说话,谢逐舟低头吃的认真,裴述则是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微微出神。

    谢逐舟啃着青团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直到他吃完青团裴述端着盘子离开,闻人言偷摸钻进他房间的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草,他好像忘记和闻人言报平安了。

    闻人言看见趴在床上脸色并不是特别好的谢逐舟,“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老谢啊——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谢逐舟赶紧拦住他,“停!站那别动!”

    闻人言两眼含泪但还是很听话的站在了原地。

    谢逐舟悄悄松了口气,闻人言要是扑过来他这刚不渗血的伤口估计又要裂开:

    “你过来门口还有人守吗?”

    闻人言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应该没事,我过来的时候景王已经看到我了。”

    谢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