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运气不错,方强刚刚出了飞来居的大门,就看到施管家引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往里走来,赶忙迎了上去,把自己娘的情况稍加说明,请大夫赶紧去诊治。
“应当是怒急攻心,”大夫听了个大致,摸了摸胡子,“管家,这大婶的病怕是来的又凶又急,我先去看看。”
“您请。”
施管家没有拦着,他知道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跟着方强一路上了二楼。
刚刚上去,就看到食客们都往绿芦那打量。
“这是在做甚?”大夫赶忙过去,点了蜡烛,把随身携带的金针都摊平摆放在桌子上,以备用处,见绿芦双手抻直按压玉英婶的胸口,觉得好奇。
“大夫来了,这是胸外按压,先应急的,”绿芦见大夫烧好了金针,也就停了下来,空闲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用力过度又过分紧张,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打湿了。
这位大夫施针的手法了得,只见几根金针扎进了头部几处穴位,不多时,玉英婶便转醒了。
“暂时是无事了,把人抬去好生休息,切记不可再动气动怒,不然别说我了,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救回来。”大夫收了金针,背上药箱,转身就要离开。
“施管家,这位大夫是来为云桢看病的?”绿芦叫住了施管家,刚刚她抽空问了一下方强,为何这么快就能请到大夫。
方强把自己一出门就遇到施管家请的大夫的事情说了一遍,绿芦稍稍一想,也就了然。
应当是施云桢身体不适请来的大夫,正好被方强遇上了。
“是,少主状况有些不对,”施管家说道,赶忙带着大夫下了楼。
绿芦叫来一个小二帮着方强把玉英婶抬到后院休息,安顿好之后,把照顾玉英婶的事情留给了方强,自己去了隔壁厢房。
夏雷抱着手中的剑正在等,里面大夫还在诊治,见到绿芦过来了,招呼她坐下等。
“云桢这是如何了?”绿芦有些担心,见没一会儿大夫出来,急忙赶了上去。
大夫在桌旁坐下,施管家急忙递上笔墨纸砚。
大夫略微思索一二,提笔在纸上写了药方。
“我还是给少主开以往用以静心安神的方子,这次稍稍加重一两味药。”大夫把墨迹未干的方子递给了施管家,再三交代,“少主现在的情况,身体也是刚刚有所好转,切忌多思多虑!”
施管家闻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怨怪地看了绿芦一眼。
要不是为了救她村里的人,少主能思虑过度?
这官场的上的事情,少主自从离开京城,就不再听不再问,更不插手。
可偏偏为了绿芦姑娘,破了例。
“绿芦可在外面?”
突然,里面传来施云桢问话,很虚弱,刚刚说一句话便带了喘息。
“是我。”绿芦急忙应了,隔着屏风,“我来瞧瞧你,你安心养病,大夫说了,不要多思多虑。”
里间传来施云桢压抑的咳嗽声,“无妨。”
绿芦听着这带着些许沙哑的说话声,抿了抿唇。
她也是个明眼人。
施云桢的身体才有所起色,这又倒下请上了大夫,刚刚施管家的目光她能看懂。
怪她的。
“绿芦,能进来陪我说会儿话?”
里面,施云桢请绿芦进去。
原本他卧榻养病,绿芦一个未婚女子不该进去的。
“少主,这不合规矩。”施管家也轻声劝说。
“咳咳……”
里间又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绿芦心一横,让施管家自去抓药,她在这里守着施云桢,有什么需要会叫夏雷。交代完,她绕过了屏风。
外间的光线被屏风挡住了大半,一绕过屏风,绿芦只觉得眼前忽然暗了,眯起眼睛稍稍适应,才看清里间放置着一张雕花拔步床,拉着床帘,施云桢自床帘的交接处伸出手,招呼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光线昏暗,绿芦坐下,鼻息间,药物的味道很重,鼻子痒痒的。
施云桢说让她进来陪着说会儿话,然而话题刚刚起了个头,问了下玉英婶的情形,他就不再说话了。
隔着帘子,绿芦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应该是睡了。
绿芦在心中猜测,也没趁着他睡着就离开,一直在旁边坐着陪着他。
这一坐,绿芦坐了一个下午,窗纸透过的光线从明亮到了昏暗,她起身,点了蜡烛。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绿芦转身看去,是施管家回来了。
“可是药熬好了?”绿芦小声问道,目光看向床榻,见帘子没有动静,才放下心。
施管家把手中的药碗放下,看着床榻,叹了一声。
“他如何这般劳累?”绿芦自己只有连续熬夜的时候才会一睡大半天,拉着施管家小声说话。
施管家摇摇头,“我们少主要操心的事情可不仅仅是飞来居一家酒楼的事。”
绿芦隐隐有所猜测。
施家,只怕是京中一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飞来居只是众多产业中的一个。
“管家,”这边正说着话,一直守在外面的夏雷也匆匆进来,眉头紧锁,见绿芦看向自己,目光有些闪避。
“我出去一下。”绿芦很有眼色,主动提出回避。
“绿芦姑娘也一起听听吧,”施管家却拦住了她,那双看向绿芦的老眼精光乍现。
少主一向是个有事自己藏在心里不说的,既然他不说,自己这个当下人的,就要帮着说。
“行,”夏雷点头,自怀中取出了一张笺纸,“那位公公带着人来了,说要面见少主,替太子殿下问候少主。”
绿芦默不作声地抽了一口气。
她就说那灰袍男人看着有些怪怪的,面白无须,嗓子尖利,举止阴柔。
可不就是公公吗?
施管家冷笑了一声,“他来问候,他能自觉点不来就是问候了!”
夏雷无奈,“少主既然给东宫那位去了信,人家怎么可能不来拜访?”
施管家背着手,转身往外走去,毕竟是贵客上门,少主不能起身,他要亲自去迎人。
夏雷对绿芦点了点头,正要去外间守着,就被绿芦拉了衣袖。
“所以他明明不想和太子殿下联系,却因为我的事情,给对方去了信?”
绿芦不清楚施云桢以前究竟有什么过往,却知道,如果真是因为她,这份人情怕是难还了。
“应当是吧。”夏雷是个粗人,只能猜个大概,“少主自离京以来,一向不和故人联系。”
这次突然就给东宫那位去了信,想来,出了这件事,也没有其他事情了。
夏雷离开后,屋子的内室一下寂静空旷了。
绿芦缓缓来到床榻前,隔着布帘,突然觉得心头拢上云雾一般,她想要看清施云桢,又不敢。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只是她的客户,她根本没有必要多加了解。
可如果只是客户,他也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她村里的人给根本不想联系的人去信。
有些异样的情愫,在不知觉间,在她的心里扎了根,趁着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他只是客户的空档,竟然起了枝蔓。
等她现在反应过来,已经被密密麻麻地捆好,挣脱不得。
蓦然,床榻上,施云桢沙哑着嗓子问道:“绿芦可是想问些什么?”
绿芦一惊,后退了一步,心猛地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