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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公堂之上

    “无事,”施云桢把自己的手覆在绿芦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她不要着急。

    绿芦仰脸看着面前淡定的人,突然焦急的情绪就被安抚了下来,不知道为何,她觉得施云桢身上有一种能令人信任的感觉。

    如果是他说的话,她就莫名的相信。

    “您看今日的案子都审完了,您看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郑水龙堆起脸上的笑,问一旁坐着不说话的灰袍人。

    那灰袍人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尖细,“咱家就是个奴才,哪能指点县令大人,要咱家看,今日审案,都挺好。”

    有对方这句都挺好,郑水龙心中那颗一直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同时,也为自己之前塑造的好官形象感到庆幸。

    说不定,这人来找他之前,已经在县里转了几日。

    应当没少打听百姓对他这个县令的评价,说不定自己能搭上东宫的线,早日起复。

    想到这里,郑水龙更是殷勤。

    “您后面请,我安排一桌小酒小菜,您别嫌弃。”郑水龙当先从明镜高悬牌匾下站起身,躬身为这灰袍人引路。

    灰袍人却坐着没有动,慢条斯理地端起那盏被搁置在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哎呀,这茶刚刚晾到不错的温度,正是好好品一品的时候。”

    郑水龙的动作僵在当场,心中隐隐浮起了一丝不详的感觉。

    这阉人,一举一动,都不是随心所欲的,他不走,意思是……

    他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来,只听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在人群中响起,“已经把这红芍的父母救出来了。”

    人群鸦雀无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处。

    一个蒙着脸的男子,身量颀长壮硕,一手提着一个老人带进了县衙的前堂。

    大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之前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郑县令妾室的红芍一声啼哭,扑过去抱着那俩老人,凄凄哭泣。

    郑水龙脸皮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踉跄了步伐,差点摔倒。

    此时此刻,他可不是傻子,还有什么猜不出来?

    他的好儿子,把这姑娘的双亲绑了,威胁她诬陷这叫方强的下人,而他这个当爹的,好巧不巧,也被自己儿子算计进去了!

    还是当着东宫来使的面!

    “大人!”

    红芍见自己父母都无碍,她是个风尘女子,是个有眼色的,知道在这个堂上,除了郑水龙,还有另一个存在。

    她冲着救出自己父母的黑衣人盈盈下拜,随后,转身叩伏在那灰袍人的脚下。

    “小女子要状告郑县里的公子郑仕,绑架我父母,以我父母为要挟,要我攀诬方强。”

    “小女子并非是郑县令的妾室,而是春香馆里的一名姑娘,我与方强真心相爱,便用迄今为止所有的积蓄为我自己赎身。”

    “我现在是自由身,方强他也不是什么通奸偷盗之辈,望大人为我二人做主!”

    红芍掷地有声的话语虽然还带着哽咽,在场众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看那一向作风清正廉明的郑县令,面如金纸,两股筛筛颤抖着。

    “郑县令,咱家信你的,你怎么说?”灰袍人又品了品茶,仿佛这是什么玉露琼浆一般。

    郑水龙咽了口唾沫,知道人是灰袍人的手下救出来的,他知道的定然不止于此。

    郑仕被一头大汗的师爷请到县衙前堂的时候,还一脸不屑,扫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百姓,又看了眼地上泣不成声的红芍和怒目而视的方强,最后,目光顿在原本应该藏在山间一处山洞的老两口身上。

    谁把他们找出来的?是那几个把他打了一顿的人?

    这不可能啊!

    只有他最亲信的几个手下才知道,有人出卖他了?

    一时间,郑仕心中,百转千回。

    “孽障!”郑水龙看着堂下的儿子,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大义灭亲,“你绑架红芍父母,威胁她陷害方强,你是认还是不认?”

    “我不认!”郑仕瞪向上首的亲爹,怎么的?不是说好了让他认下红芍当妾室,把方强这个下人赶紧判了就是,怎么把自己给扯进来了?

    郑水龙看着下面依旧嚣张的儿子,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呵呵,”灰袍人又轻轻笑了一声,声量不大,却让郑水龙噤若寒蝉,“看来郑公子是一点不知悔改了,来,再让郑公子看看这些。”

    话音落下,那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的账册,抖了抖。

    “里面都是郑公子帮着郑县令给郡守府里送姑娘送金银的记录,可需要我让他读一读?”灰袍人眯着那双眼睛,虽然笑着,眼底却是寒芒尽显。

    “上使明鉴,都是这孽子做的事情,我管教无方……”郑水龙一把将僵立在当场的郑仕扯跪了下来。

    灰袍人有些不耐烦,“你就不能一次性拿出来?让郑县令好好看看?”

    黑衣人闻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信件。

    “除了伺候上峰郡守,还行贿京官,郑县令,你好大的胆子啊。”灰袍人起身,弹了弹袍子上的褶皱,“咱家回去自会禀报,您和另公子还是先起来吧。”

    这是先训斥他一番,而后态度有所松动。

    郑水龙听出这话中有门道,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县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通身碧绿的玉佩,双手呈上。

    “还请上使替下官说些好话,下官知错了。”

    “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灰袍人笑眯眯地接了玉佩,对着光线打量了许久。

    绿芦站在门口,把公堂上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原本觉得这灰袍人许是和施云桢有所关联,可现在看他贪婪地把玩着郑水龙孝敬的玉佩,又有些不确定了。

    “云桢,这人是你安排的吗?”她拉了拉施云桢的袖角,“靠得住吗?”

    施云桢听出了绿芦语气中的疑虑,宽慰了一声,只让她稍安勿躁。

    这边说着话,那边黑衣人耳朵动了动,循着声儿,目光扫了过来,如刀锋一样的凛冽的目光,在看到绿芦那一刹那,冰冷如春日雪融,震惊又透着思念。

    可随后,他看到绿芦和身边那清瘦的男子说话举止亲密,目光又结出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