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喜眨了眨眼,摇头。
“哎。”莫大娘就是一叹,“你阿娘不好了。”
“我阿娘怎么了?”宋欢喜心又提起来。
她昨晚回来过,大概知道阿娘的情况。
但看莫大娘的样子,似乎比她听到的还要严重。
“他们都说你阿娘疯了。”莫大娘抹眼泪。
“疯了?”宋欢喜难以置信,眼泪跟着扑簌簌往下掉。
“你阿娘平日里多好的一个人呀,怎么能是疯了呢?起先是找的隔壁村的刘大夫,刘大夫说她疯了,我还把人打走了,后来又请了十里八村最好的大夫来,还请过镇上和县城的大夫,都说你阿娘是神魂离体,惊悸多魇,迷了心窍,说她这病治不好了。”
莫大娘唉声叹气,“连你阿爹她都有时候认识有时候不认识,成天怀里抱着一块布,说那是她的长生,是她的囡囡。”
宋欢喜也抹眼泪,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莫大娘,“那她可曾提过我?”
莫大娘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傻呀,囡囡不就是你吗?”
“不是的。”宋欢喜问,“大娘,我能借你点水吗?我想洗洗眼睛。”
“说啥借不借的,你把大娘当外人了不是。”莫大娘当即就把锅里的热水打了出来,再倒些井水降温。
“来吧孩子,大娘给你洗洗。”
“嗯。”
宋欢喜在莫大娘这里洗了眼睛,等到眼睛不那么红了,她才被莫大娘牵着回到了自己家。
宋家小院院门还没开,但已经能透过不高的院墙看清里面。
主屋的门开了,厨房那边传来声响。
莫大娘就小声招呼,“宋老爹,宋老爹,你看谁回来了?”
宋阿爹抬起头来,父女二人无声对视。
“你咋回来了?”他没提起昨晚的事,也当欢喜是突然回来的。
莫大娘直接推开院门就拉着人进来,单九在后面跟上。
莫大娘先去看了看屋里,屋里很安静,宋阿娘还在睡。
她悄声走出来,宋阿爹已经在院里的木桌上坐下了。
看到宋欢喜站着不动,莫大娘还拉了一把,“快坐快坐,你两年没回来了,不习惯是正常的。”
宋欢喜并不是不习惯,回到家里反而很亲切。
她看了阿爹一眼,随后才坐下。
单九找了个角落待着,竖起耳朵注意四周的情况。
莫大娘上次见宋欢喜还是成亲的时候,那个亲成的简直一塌糊涂,她都不想说。
只是再不想说还是要问的,“你和那个宁家郎君咋样了?他真的骗了你?那之后我们稀里糊涂就被送回来了,啥也不知道。”
宋欢喜扯起一抹笑,“没事的大娘,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那头单九听到这话,多看了这边一眼。
莫大娘声音高了几分,“咋就没关系了呢?你们不是都要成亲了吗?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啊,他骗你是不是真的啊,还有那什么王什么女的……”
“好了好了。”宋阿爹打断她,“她就是王女,朔望国的,这件事已经确定了,她不是我家的闺女。”
“啊?”莫大娘嘴巴张的老大。
宋欢喜看向阿爹,“阿爹,我还是你们的女儿,我今日来就是带你和阿娘走的。”
“啊?”莫大娘眼睛都睁大了。
宋阿爹摇头,“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哪里都不去。”
“我想带你们回朔望。”
宋欢喜抓住阿爹的手,伤心道:“你和阿娘是我最亲的人,十六年的养育之恩我割舍不掉,阿爹非要我割舍,也是在剜我的心。”
宋阿爹布满沧桑和岁月的脸上有同样的沉重。
他浑浊的老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大怀山,“可是你阿兄和妹妹还在山上呢。”
当年老婆子难产剩下一个幺女,幺女治了几天就走了,他把幺女埋到了长生的坟边,就是在那里捡到了欢喜。
算起来两人的年纪差不多大,不过大夫说还是欢喜更大,那个时候欢喜得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为什么瘦小的像刚出生一样。
如今宋阿爹知道了,欢喜是在被刺杀途中生产的,养了一个月都小小一只,营养没跟上。
宋家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宇屋檐,两个大人,可以给她遮风挡雨。
宋阿爹面上流露出追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啊,七八岁了,却比村里五六岁的孩子还矮,我跟你阿娘都担心你长不高,也担心你长不大,你阿娘那时候全身心都牵挂在你身上,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怎么活。”
宋欢喜急忙道:“你们一直有我,现在也不会失去我的。”
宋阿爹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你阿娘病了。”
宋欢喜知道。
宋阿爹:“你阿娘走不了,我也不能走。”
宋欢喜对此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我带你和阿娘去朔望,朔望国的王宫雪松宫里有大夫,还有巫医,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宋阿爹不表态。
宋欢喜:“你们如果还想回来,等阿娘的病治好了我再送你们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莫大娘失声了许久,现在终于回过神来,跟着点头。
“对啊对啊,宋老爹,欢喜既然是王女,是不是跟公主一样呀,那样的大人物身边肯定有许多厉害的人,对嫂子的病有很大的帮助。”
“就是就是。”宋欢喜附和道。
怕阿爹不信,宋欢喜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
“阿爹知道宁焰骗了我父王后,我父王为什么还坚持派人找我吗?他说是我的长明灯未灭,就还在人世间,阿爹你想啊,我那么小的时候就丢了,大巫还能给我燃长明灯,并断定我还活着,肯定是有大神通在的。”
这也是她要带阿爹阿娘走的原因。
宋阿爹面带犹豫。
莫大娘在一旁都看得着急了。
“难道你想嫂子下半辈子都这样浑浑噩噩吗?大夫说她很有可能犯了离魂症啊。”
宋阿爹面色苍白。
宋欢喜:“阿爹,就让我带你们走吧,长生哥哥和妹妹,我们以后有时间了就回来,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要好好的。”
宋阿爹看了眼屋子里,“你阿娘不一定愿意,大夫说她要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慢慢好转。”
“可是那要多久呢?大夫说过吗?”
宋阿爹摇头,大夫没说多久能好,大夫也说过,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哎。
“我进去问问你阿娘。”
这是松口了。
宋欢喜看了单九一眼,单九走过来,拿出一副针。
“我跟单武学过针灸,可以让人精神放松,情绪稳定,老夫人这种情况,佐以安眠的针法最好。”
宋阿爹还是坚持进去和老妻商量商量。
等人走了,莫大娘在一旁悄悄地问:“欢喜啊,你真是王女啊?王女是不是跟公主一样厉害?”
宋欢喜:“我父王是朔望国的国君,国君,嗯,就跟当今圣人一样的身份,我是他的女儿,所以用大景朝的称谓来算,我也是公主,只不过朔望国比大景朝小,杏花村又几近避世,所以大家可能没听过这个国家。”
“哦哦,原来这是这样啊。”莫大娘一脸恍然,拍了拍手,“那你岂不是很有钱了?”
宋欢喜腼腆一笑,“算是有点,我之前在上京还和朋友一起做花卉的营生,现在铺子在冀州和衢州都有,上次他们寄信说还想把铺子开到汉州和江州。”
“哇,这么厉害啊。”
宋欢喜:“都是我朋友厉害,没有我朋友,现在铺子说不定早就关了。”
物以稀为贵,什么花多了之后就不珍贵了。
之前的菏泽红方,除了拿来参赛的那株给了圣人外,她就只培育出了五株,并高价卖了出去。
后来的培育的花种也都是限量培育,几乎不在一般市场上流通。
红方楼的名气已经彻底打出去了,而每个地方都不乏有钱人。
开分铺的理由,其一是可以接触到当地的贵族官吏,更好地拓展客户,其二则是可以更方便的派人去各收集奇异花种。
人是不可能在一个屋子里,或一个宅子里就有很多灵感或奇思妙想的,接纳新鲜事物对于红方楼来说也很重要。
有明郡公的身份在,他身后站着禹王,冀州和衢州市场都好打入,至于其他的地方,按照市场的排外规则,可能会吃一些亏。
不过宋欢喜对他们有信心。
莫大娘听完这一席话,心潮更加澎湃,忍不住老脸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