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喜坐于高台,就在国君左下侧的位置。
而她的对面则坐着那对龙凤胎,龙凤胎受到阿父阿妈的压制,此时敢怒不敢言,憋屈又泄愤似的吃着嘴里的东西。
吃着吃着,他们都要哭了,没在哪次晚宴上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阿父阿妈平时到底对他们藏了些什么?
简直太不公平!
宴至正酣。
国君朔东流和王后望瑰漪同时起身,一人站在宋欢喜一边,把她的名字和身份再次正式介绍。
“大王女望静溪,碧玉年华,亭亭玉立,她本该享王女之尊,却替朔望百姓受苦十六载,孤身在外,孤苦无依……从今往后,尔等当尽心竭力守护大王女,与王女同心同德,同甘共苦,以敬本君之重,同敬王女!”
“同心同德,同甘共苦,以敬国君之尊,同敬大王女!”
朝臣们放下杯盏,纷纷行礼。
“好,今日晚宴全民皆欢,诸位不醉不归。”说完,朔东流先喝一杯。
“不醉不归。”朝臣们也开始回敬国君。
气氛愈发热烈。
丝竹管弦等乐曲共鸣,象征团圆喜乐的舞蹈看得人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很高兴。
国君王后很高兴,宫女太监很高兴,王室朝臣们也很高兴。
宋欢喜,也高兴。
但她的高兴与这些人不同。
她高兴的地方是,她看着别人高兴,所以感到高兴,却不是发自内心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场晚宴是为迎接她而举办,有许多人都来和她说话,夸奖她文静娴雅,举止有度,是一国王女之典范。
宋欢喜知道自己应该融入其中,把自己当成主角,和他们共享乐趣。
只是,她发现这有些难。
过往十多年的生活几乎占据了她生命中的全部,深深烙印进了骨髓记忆里。
而来到朔望国真正认亲的日子,算起来一日还不到。
她做不到摒弃过往接受现在,更做不到和这里的父王母后言笑晏晏,却不去想远在大景朝衢州望陵县杏花村的阿爹阿娘。
可若是做不到,她又该如何?
今日这些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的恭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她能感受到父王母后待她很好,她没有理由去辜负这样一份用心。
端着笑脸又迎接了一波人的夸赞,宋欢喜手中的酒杯再次空了。
一旁的宫女很有眼色立即为她斟满美酒。
“谢谢。”宋欢喜脸色微红地对她道谢。
“不,不客气。”宫女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大王女性子真是随和。
宋欢喜有些醉了。
不常喝酒的过往,让她面对今晚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有些吃力。
但她现在是王女,再也不是在锦院能随心所欲的那个宋欢喜了。
她知道自己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王室的形象。
于是脑袋昏沉中,她给自己下了一道指令,那就是必须笑。
不管面对谁,都要笑。
宴席间大臣们很是放松。
因为国君方才亲口说了放假三日,他们今晚只管可劲儿喝酒,都说好了,不醉不归。
酒喝的多了,朝臣之间的闲谈也少了一些顾忌。
底下不知是谁,突然提到了王女年龄,继而提到王女的婚事。
“王女虽然在大景朝成过婚又和离过,但是她嫁的人还真不错。”
“听说是大景朝豪门之家显国公府上的世子,而且那世子温润儒雅,是个翩翩佳婿,王女不亏。”
“这样好的姻缘,王女怎么就和离了呢?”
“是呀,怎么就和离了呢。”
不知内情的人十分困惑。
接下来就有消息灵通地给他们普及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小,殿内很多人都听见了。
还清醒的人先仰头去看了看坐在上方的王女。
发现她面带笑容,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就大胆了些,还特意拿了壶酒坐去边上听。
席间要饮酒,望茴茴和朔煌光年龄还小,望瑰漪就先带着他们回去了。
高台上只剩下国君朔东流和大王女宋欢喜。
朔东流显然也听到了臣子们的谈论,小心谨慎地瞅了瞅女儿的脸,也看到了她面上的笑,想来她是不介意的,便没让人阻止。
作为国君,他的消息肯定比朝臣们都灵通,知道那个世子顾长卿还没女儿死心。
不过那顾长卿在成婚期间竟还有妾室,还纵容自己府上的女眷伤害女儿,这点朔东流不能忍。
在还不知道顾长卿在女儿心中有多少分量时,朔东流这里已经把人打入了冷宫。
他不得不提醒女儿,“静溪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朔望国的青年才俊多的是,顾长卿那种过期的花,咱就不要了哈。”
宋欢喜脸上挂着的笑一直没落下,虽然没听清,却也知道是父王在对她说话,于是她下意识点点头。
朔东流见状放下心来。
注意到女儿没吃什么,他又让宫女给女儿布菜。
宋欢喜来者不拒地吃了起来,听话的样子让朔东流一阵窝心加心疼。
底下臣子们的话题,已经不知何时从王女和顾长卿成亲的往事上,转移到了王女和宁焰那段差点成了的婚事。
“挺说王女第二次成婚的对象原是显国公第三子,但你们猜怎么着,那人身份居然是假冒的,而且还向所有人隐瞒王女的身份,累得咱们千重大人耗费巨大精力才将人找回。”
被提到的朔千重耸了耸鼻子,对这话显然是默认的。
有人一脸愤慨,“那人怎么这样啊,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什么产业?有何身份?胆大包天也敢娶我们王女?”
“好像是叫宁……宁……宁焰,对,就是宁焰,那人叫宁焰。”
宁焰?
宁焰!
这个名字瞬间捅了马蜂窝了,大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宁焰就是让我们割让涟城等三城,还要向大景朝纳贡的那个心机男?”
“他别不是骗取大景朝显国公第三子的身份后,人家看在显国公的面上把这功劳算在他头上的吧?”
“咱们王女也太惨了,遇到这么一个大骗子,偷心贼。”
“还好宁焰的算盘落空,老天有眼啊,让王女回来了。”
“不止如此,宁焰受到了惩罚,现在处境可不咋好啊。”
“什么处境?”
“流放!”
嚯。
流放可是重罪。
“看来大景朝的圣人对宁焰种种行为也已经不满了。”
还有人消息更灵通,“嗐,你这消息都过时了,据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宁焰已经死啦。”
“死了?”这声音不免大了些。
哗。
朝臣们的谈论越来越高涨。
“谁死了?宁焰?不会吧?”
这句话突然穿破重重阻碍,入了宋欢喜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