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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随便

    “你愿意给我答案了?”

    宋欢喜没想什么遭罪不遭罪的问题,双眼燃着些微希冀地问道。

    她想,昨日自己昏迷,当晚宁焰就松口要见她,这不是在意是什么。

    他定也是担心她的。

    既然担心她的身子,那是不是他们就不用分开了。

    想到这里,宋欢喜指甲无意识刮蹭着车沿,唇角微弯,等着宁焰的温言软语。

    她都想好了,不要那么快原谅宁焰 ,要让宁焰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最好能让他引以为戒,让他再也不敢……

    “宋欢喜,你走吧,我们分开。”

    一句话重愈千钧,拦腰斩断宋欢喜的各种思绪,瞬间砸得她头晕目眩。

    从天堂跌落地狱也不过如此。

    她猛地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他,这样的姿势虽然难受,但高度勉强能和他齐平。

    此时两颗脑袋几乎挨在了一起,眼对着眼,呼吸对着呼吸,区别在于她的沉重而他的平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她两手抓紧车沿,指甲几乎陷了进去,脸上罕见带了一缕压迫。

    “我说,我们分开,你走。”

    宁焰直视她的双眼,里面只有冷静和漠然,无情的样子仿佛再现了那日御殿上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的妻是杏花村村女宋欢喜,而非朔望王女。

    同样的疏离,同样的淡薄,同样的拒绝。

    宋欢喜贝齿紧咬唇瓣,自己都没发现上面已经有了很深的牙印。

    她隐忍着什么,死死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宁焰毫不避讳,甚至更凑近了,让她看清他。

    “我让你走,听不懂吗?”

    咔嚓——

    微小的声音在车沿响起,修剪整齐的指甲扣掉了一点木屑,同样指甲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当场断裂。

    然而宋欢喜没有在意这些,手上的痛不及心头万一。

    许是受起伏的心情影响,一阵剧烈的疼痛突然从小腹席卷全身,逼得她额头冒汗,虚软无力。

    可她还是顶着这层碾压般的痛意,让自己获得片刻清醒。

    “你再说一遍。”

    她的语气里已经没了质问,只剩疲乏,单薄的身子如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再也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

    这样的宋欢喜足以让人怜惜,没有人在见到美人羸弱时还能狠心对她。

    她该是让男人心软的,也该是让男人恨不得奉上所有去精心呵护的。

    只是她遇到的是宁焰,偏偏他此刻心硬如铁。

    锐利的双眸扫视附近,周遭甚是空旷,朔千重等人退避很远,这个时候,对宋欢喜做什么都行。

    宁焰甚至毫不怀疑,现在他一句话就能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宋欢喜,今日你再问多少遍,我的答案都一样。”

    他看见她眼中的光快速消逝,也看见她仿佛褪去了所有精气神一般瘫软进车里,娇艳小花可见枯萎的迹象。

    他伤了她。

    宁焰深切感受到这一点。

    他再次巡视周遭,野兽般敏锐的洞察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回你的朔望去,不要再死缠烂打。”

    宋欢喜蜷缩在马车里,两膝弯曲,双手环抱,她把头深深埋进去,犹如一头刚出生的小兽,没有攻击力,更毫无安全感。

    宁焰昨晚的想象成了现实。

    但他高兴不起来。

    当温馨淡去,情爱消散,两个人之间剩下的只余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马车里那个人仿佛已经熟睡,宁焰开口唤来朔千重,让他把人带走。

    “最后一次。”

    朔千重坐上车辕时,宋欢喜颤抖着声音说出最后几个字。

    宁焰便知道,她没有睡。

    她的话并未说完,在场两个人却都懂了。

    她要再给宁焰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再给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

    宁焰偏过头,“随便。”

    囚车继续上路,朔千重驱赶马车随后。

    与前几日不同,今日的路上郑齐等人再也没看到过王女的身影,她一直待在马车里,歇脚时亦没下来。

    只是在路过有人住的地方,朔千重会把马车赶过去,过了会儿又回来。

    太阳东升西落,一日就在这种枯燥而炎热的氛围下过去了。

    连着一个晚上加白天的赶路,郑齐等人早就撑不住,大家今日入睡得很快。

    朔千重依言把马车赶到囚车旁,他自己找了个地方去睡。

    马车的车帘没有再开,郑齐等人考虑到宁焰不能久站,不赶路的时候都会让人坐进囚车里。

    囚车与马车几乎在同等高度,马车还要稍微高一些。

    车内宋欢喜睡在软榻上,囚车上宁焰随意坐着。

    一道车帘隔绝视线,在两人面前划下一条明确的分界线,无人说话,没有交流,谁也不知对方是否入睡。

    只宁焰耳中偶尔传来两声隐忍的嘤咛,大致猜测应是她腹中又痛了。

    宁焰闭目养神,一夜无眠……

    翌日,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那一瞬,马车的车帘终于开了。

    宁焰的警觉性让他突然睁眼,正好和马车中的宋欢喜视线对上。

    此刻的宋欢喜神情是冷静的,举止是规矩的,仪态是体面的。

    一如宁焰这几日多次提到过的那样,她收回了所有付诸在他身上的感情。

    她不再重复追问他的想法,也不再对他展露自己的脆弱。

    那株摇曳的小花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变得更成熟,更稳重。

    经历了惨痛代价后,终是被迫成长。

    “宁焰。”他听见她喊。

    “嗯。”

    “你的罪罚因我而受,我会想办法救你,但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干。”他听见她说。

    她的话如一柄尖锐的利剑刺入心间,幻化出无数针尖对准心脉当头扎下,他感受她带来的痛,痛到极致突然生出一抹快意。

    这种快意让宁焰手指微颤,薄唇微勾。

    昨日他伤了她,今日她倒是长了记性,也睚眦必报。

    他哑声道:“不用救我。”

    “我不想欠你。”宋欢喜执拗说道。

    “随便。”他笑着说出这两个字。

    宋欢喜不再留恋,收回所有目光,重新放下车帘。

    朔千重等人没多久也醒了,他略微洗漱后过来,照常问道:“王女,我们还继续跟吗?”

    “不了。”

    朔千重愣了愣,试探问:“那我们回朔望?”

    “随便。”

    朔千重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儿来。

    正好那头郑齐等人吃了干粮也要上路了,朔千重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算作最后为识时务的宁焰所做的事。

    “今日一别,恐再无相见之期,山高路远,咱们有缘再会。”他冲郑齐等人抱了抱拳。

    郑齐等人对他感官很好,纷纷道别。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蔚蓝天空下,两辆车背道而行,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