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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松口

    “你说什么?”

    幽静夜色下突然冒出一道陌生的声音,莫名让周遭空气都冷了许多。

    官吏头子郑齐和小吏双双回头,就见这几日都“哑巴”了的某人,此时终于有了多余的反应。

    暗夜里那人的眼神让人瞧不分明,但小吏有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他退到郑齐身后,苦着脸哀求,“齐哥救我。”

    “再说一遍。”

    囚车上的男人一开口,强势的气息裹挟压迫扑面而来,这才叫人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只任打任骂的病猫,而是一头蛰伏盘踞的雄狮。

    他明明被关在里面,还有铁链绑着,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却就是让郑齐等人无法再轻视他。

    郑齐只能出面解释:“王女昏迷被抱走后,地上有血迹,疑似是受了伤。”

    宁焰眉目冷厉,“把朔千重叫来。”

    他的气势太强,郑齐竟然无法反驳他,反而下意识听令,“我这就去。”

    朔千重被叫了过来,郑齐带人自动退开。

    “血迹是怎么回事?”宁焰直截了当地问。

    朔千重折腾了一天也是心力交瘁,没对他隐瞒。

    “王女中暑了,还来了女子的月事,大夫说她身子不好,每到此时都容易腹痛难忍,还有,王女的双脚这三天下来已经起了一大圈的水泡,她忍着没说,我也是才知道。”

    宁焰薄唇微抿。

    朔千重语重心长道:“王女这么多天跟着你,我屡劝不改,但她一个小小女子,才十六岁,每天暴晒地跟着你连续走了三天,你在囚车上倒是省力,可她那么瘦,怎么能跟你比呢,我知道你还有点良心,明日等王女醒了,还希望你能跟她把话说清楚。”

    宁焰久久没有回应。

    朔千重再度央求,“这些时日我算发现了,王女其实是个倔强的性子,她只是要你一个答案而已,你给她不行吗?非要这么耗下去,耗到两败俱伤才好?”

    他一个老臣,带着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王女回去,国君和王后看见了,他怎么交代啊。

    朔千重此时既有对王女的心疼,又有对国君王后的畏惧。

    茫茫黑夜暗无边际,因囚车限制,宁焰回不了头,无法用夜能视人的目力去看身后那辆马车里的人,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在沉睡。

    她或许睡得昏沉没有意识,或许蜷缩成团暗自舔舐伤口,亦或许,她终于幡然醒悟,知道跟着他是件没结果的事。

    不知等了多久,朔千重才听到一句回复,“等明日。”

    “真的?”他尤有些不敢轻易相信。

    “嗯。”

    宁焰终是给了个确切答复。

    “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啊。”朔千重简直怕了他了。

    “嗯。”

    朔千重等来想要的答案,生怕他返回,兀自回到后面马车上去了。

    郑齐等人走过来,一行人连夜赶路。

    他们正行进在一片宽阔的官道上,呈半圆形状的下弦月静静悬挂天边,受轻微颠簸的宁焰抬眸直视其黯淡光辉。

    人月两相望。

    不得团圆时。

    ……

    这一晚宋欢喜睡得很深很沉,睡梦里有许多片段来回闪过。

    有她的,有宁焰的,还有顾长卿的……各种各样,纷繁复杂。

    只不过翌日一觉醒来,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王女,您醒了?”外头赶车的朔千重听到动静,敲了敲车框。

    “嗯。”宋欢喜坐起来。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换了一套新的,想起来昨日在医馆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到过一个妇人。

    “我的衣裳……”

    外头的朔千重很快就懂了,解释道:“王女昨日暑热昏倒,老臣带您去了就近的医馆,让医馆的人请了个妇人帮您擦洗一番后换上的。”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朔千重就开始不自在。

    “那个,咳咳,王女啊,大夫说,说您……”

    “说我什么?”宋欢喜隔着车门问。

    朔千重:“那个大夫说您……说您还来了月事。”

    起了个头,后面的话也好开口了,“大夫说您容易腹痛,我们赶路,我图方便让大夫给煎了药,方才路过一个村子时找一农户家借了点热水给您热着,这会儿您要吃吗?”

    这种事本不该朔千重这个大男人来说,也不该他管,需要避嫌。

    但现在只有他照顾王女,还能如何?

    总归自己年龄大了,家中也有闺女,岁数还跟王女差不多大,也不会有什么人误会,朔千重索性就当是面对自己女儿了。

    车厢里面静了静,不知过了多久,才听里面传来,“我要喝。”

    朔千重松了口气,把药递进去。

    这件尴尬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吃了药,宋欢喜躺了会儿,用过干粮后,她就准备下车去。

    朔千重眼看着她又要去跟车走,赶忙拉住她。

    “王女可千万不成,您金尊玉贵的,身子又不适,岂能任性啊,而且那宁焰昨日已经松口了,让您醒来就去找他,所以您可千万别再走了……两脚上才挑了水泡呢。”

    朔千重此时就跟个老妈子一样。

    宋欢喜下地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刚走两步,她脚底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原来是挑了水泡。

    朔千重:“现在天儿还热,伤口可不能感染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去找宁焰的想法还是占了上峰,宋欢喜站着没动。

    于是朔千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他去前头找郑齐说了些话,回来就扶着宋欢喜上车。

    “王女啊,老臣载您过去,老臣已经跟郑齐说好了,待会儿老臣把马车驾到囚车边儿上,您就在车上跟宁焰说话,我们都不打扰你们,这样总行了吧?”

    “真的?”宋欢喜有些狐疑。

    “千真万确,骗你老臣是小狗。”朔千重这辈子没哄过这么大的孩子,端的是心肝疲累。

    宋欢喜犹豫着信了他的话。

    朔千重二话不说赶车过去。

    他和郑齐等人交涉完毕,就把车子挨着囚车停下,自己也没有食言,而是和郑齐等人往远处站,保证不打扰他们分毫。

    宋欢喜掀开车帘,因两辆车挨得近,她立刻就看到了宁焰。

    也因为马车有高度,让她和宁焰的距离更近了些,是这三日从未有过的近。

    “宁焰。”她喊道。

    宁焰闻言,垂眸看她。

    脸色苍白了许多,人瘦了一大圈,只有两只眼睛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澄澈见底。

    这几日肉眼可见的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