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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人间自画051

    等得血放干,杀猪匠气歇得也差不多了。

    叫外祖父端走猪血,他开始下一步工作。

    小孩子不大喜欢接下来的活计,它们对于怎么处理一头死猪,毫无兴趣。

    也正是因为没有兴趣,才让他们早早逃过一劫。

    因为接下来的内容,还不适合,给那些年纪小小的孩子围观。

    过早的接触解剖,这会破坏这个世界在他们小小脑瓜里的美好想象。

    许多小孩生性残忍这是没错的,可没有示范在前时,他们的残忍,大多无意,且是小的,纯粹的恶。

    拿刀挑开捆住猪脚的草绳,虽说农人节约,可草都是不值钱的,再说,谁还拿捆过猪的草绳去捆别的物什呢?

    绳解开,通通甩地上,外祖父自然会捡走。

    杀猪匠一手摸着猪后腿,一手拿攮刀子比划。

    他在找,从哪里下刀划口子比较好。

    熟门熟路,猪上身,后腿蹄子那里,哗啦寸来长的口子,跟梃条一般大小就行。

    划好,拿梃条,从口子处,直梃到猪耳根!

    抽出一半来,又转向,把猪背部腹部通通梃活,就是让它皮肉暂时分离开来。

    千万不要忘了猪蹄儿也得这么做,猪脚,也是要刮毛的。

    这不是个容易的活儿,但杀猪匠就做的游刃有余,让围观的男人们都觉得,自己上,也能成。

    等猪全身都梃活后,杀猪匠便开始调呼吸,集中精力、注意力。

    周围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纷纷学他深呼吸,仿佛一会儿他们要亲自上场一般。

    等状态调好,杀猪匠便手拿着套杆,吸足一口气,往梃猪那口子里狂吹。

    那套杆也有讲究。

    跟套马杆不同,杀猪用的套杆,杆身短而粗,方便杀猪匠吹猪时敲打,省力好用。

    旁人吹牛皮,杀猪匠吹的是猪皮。

    他一边憋着劲儿,鼓着腮帮子往里头送气,一边拿着套杆往胀气的猪皮上猛捶,活像是在揍人!

    这一招,看起来好像在玩过家家,跟小孩子吹气球一样,实际有个非常霸气的名字。

    叫做:先斩后奏。

    这名字由来,也是一段传说。

    这传说,还跟明朝马上皇帝朱元璋有关系。

    说明太祖朱元璋,虽然出身贫寒,当过放牛娃,当过小乞儿,但他长大后,文武双全,能上战场提刀杀敌,也能执笔写春秋。

    据传,他尤其爱写对联。

    每年除夕,他都会下令京城内外,叫家家户户门口贴上对联,显得喜庆,吉祥,热闹。

    不仅如此,他还常常穿上便衣外出观赏,看看哪家哪户对联写得合意。

    如果遇到有哪家不会写的,他还帮忙,提笔作对,文采斐然。

    有一年春节前,他又身着便衣,上街观赏对联。

    挨家挨户看过去,都觉写得不错,看得他是连连点头,龙心大悦。

    直看到有户人家,贴了这样一副奇怪对联:

    惊天动地事业

    了阴断阳人家

    这对联,叫朱元璋看了很生气。

    到底什么人家如此大的口气,比我这皇帝老儿还要气派?

    想着,朱元璋就走进了院里,到后院一看,原来这家是个杀猪作坊,此际正在杀猪。

    因到了年关,都要杀年猪,所以旁边还有几头捆倒待宰的肥猪,见得屠户杀猪,肥猪们一齐大声哀嚎。

    朱元璋在一旁听了,叫声果然惊天动地,吓人非常!

    朱元璋心内暗自一笑,也背着手,站在一边看了整个杀猪的过程。

    等猪杀好,朱元璋笑着问主人家:“惊天动地事业我大概知道了,可你这了阴断阳,是怎么回事?”

    主人家初时还以为他是进来买猪肉的,哪曾想是来问对联,当即没好气道:“你没见我是公猪母猪都宰吗?这还不算了断阴阳?”

    朱元璋闻言大笑三声,忽想起进来时没见着门上有横幅,忙道:“你先别急着生气,我看你杀猪又是用气吹,又是棒子揍,要不我送你一个横批,就叫‘先斩后奏’”

    于是,杀猪匠吹猪皮的操作,就叫做先斩后奏。

    在杀猪匠开始捶打猪皮时,沉檀外祖父就招呼人往锅里倒热水。

    猪儿被吹得滚圆,拿绳子把吹气口扎起来。

    热水添好,猪儿下锅。

    杀猪匠手眼飞快,拎着猪脚,在锅里迅速翻转,烫遍猪的全身,等烫熟来,赶紧先取下猪鬃,单独放到一旁。

    猪鬃可是好东西。

    工业刷、军需用刷,都离不开猪鬃身影。

    这事物不能人工合成,还就指着猪儿颈部和脊背这的鬃毛。

    当年二战时,猪鬃,可是在同苏联、英美等国的物资互换中起到重要作用。

    按规矩,猪鬃是归杀猪匠所有。

    取下猪鬃,杀猪匠抄起刮刨,赶紧趁热,把猪毛通通褪去。

    拿热水把猪洗一遍,倒挂在木架上。

    这是要准备开膛破肚了。

    从猪肛门处下刀,杀猪匠对剖开猪腹一事实在熟稔,闭着眼都能下刀。

    手艺不好的杀猪匠,最容易在这个地方失手。

    不小心划破猪肠、猪肚儿,那是年轻杀猪匠常犯的,一破肚,猪粪淋洒一身,搞得胸腔全是屎味,肉不好卖不说,都得自家买单。

    从直肠处割下‘白下水’,剖开胸腔,取出‘红下水’。

    若是要卖肉,杀猪匠还得把猪大卸八块,挑出肥瘦五花,拆解猪脚。

    不过这是主人家的猪,也就无所谓了,自有人去处理。

    杀猪匠只需要把猪肚割开,洗净里边的猪粪,再分开猪大肠和‘挂油’,他就可以去一旁歇着,等着杀下一头猪。

    外祖父请来的两个妇人开始择肠子。

    先把肠子和猪挂油分开,不让猪粪沾油脂里,再把大肠翻过来,粗粗洗一遍,而后再翻着,一节一节,直到把水洗得清亮,猪大肠没有明显异味为止。

    要说异味全洗干净,那是不成的,许多喜食大肠的重口人,还就贪食这个气味儿,没这个味儿,就不叫吃大肠。

    年猪一直杀到晌午,杀猪匠浑身透湿,额上汗干了一层又一层,大家伙儿到现在,大概明白他为什么寒冬腊月的,穿身单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