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下,她的下巴就被他那只大手,不耐烦地遏制住了,他的力气很大,似乎要把她下巴捏碎。
她被迫逼着和他对视,她看到他眼眸里不加掩盖的寒凉和嫌弃,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再剔她的骨头,割她的肉。
“怎么?吃醋了?”他讥笑。
她艰难的忍着疼痛回答;“我没资格。”
明明说的是实话,他眉头陷的更深,她下巴被捏的更痛了:“你知道就好。顾雪,你不过是我圈养的宠物而已。你的目的是赎罪,还债,不是和我闹脾气。再我眼里,你跟猫猫狗狗,没任何区别。”
这话就挺绝情的了,有的话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可一旦说出来,就会变味。
“你也不照照镜子,哪儿来的自信,和柳秘书比?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酸楚在她心脏疯狂地蔓延,袭满鼻尖,酸胀的眼眶,发干的喉咙。原来他这么在乎那位心狠手辣的柳秘书啊,她连人家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了。
她以为她早就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语了,可此时此刻她还是克制不住地红了眼尾,眼泪顺着脸颊簌簌下落。
打湿了他的手背。
落到了他的腕表上。
陆又廷眯着眼,面色更沉了几分:“沈言要出国了,你这么难过?”
被他这么误解,乱扣帽子,她更绷不住情绪了,咬着唇,无声哽咽起来,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这一反应,无疑坐实了陆又廷的猜测。
他冷冷地放开她的下巴,冷眼旁观道;“我能放过他,也能新账旧账一起算。你好自为之。”
翻身坐起,陆又廷就冷着脸拿起暗色衬衫,披在坚实的肩膀上。
顾雪听了这话,瞬间清醒了。她又是恼怒,又是后悔,刚刚都再说什么呢,怎么能激怒他呢。
他只是为了折磨她,她怎么能顶嘴呢。
抬起手背,胡乱的擦了眼泪,就在陆又廷要起身的时候,她急急地伸出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整个小脸靠在他那披着暗色衬衫的后背,认错道;“我错了。对不起,刚刚是我没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别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
只要不牵连到沈家,牵连到沈言,不牵连到无辜的人,她都可以抗。
反正她的人生已经烂到了这个地步了,再烂还能烂到哪儿去呢。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骤然紧绷。
他并没转身,只是任由她抱着。
如一座冰冷的雕塑一样,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顾雪大着胆子,把他的身体扳过来,她这才发现,他看她的眼神,透着复杂,冷冽。他的视线,如冬日里凛冽的冷风,在她脸颊嗖嗖嗖地刮过。
她知道,他是在等她主动,刚刚自己拒绝了他,他没面子,这是故意给她难堪。
强忍着心头的委屈和难过,她强颜欢笑,双腿跪在床铺上的。他比她高太多,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她仰头,主动去亲他的脸颊。
看着那张红唇离自己越来越近,陆又廷内心就莫名的窝火,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委曲求全,是为了沈家人。
刚刚还一副贞洁烈女,为沈言守身如玉的样子,现在就讨好迎合他了。
陆又廷面色越发的冷,往后退了半步。
沈落就扑了个空。
她又是羞,又是气,他这是再打她脸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空气变得很安静。
陆又廷此时的手机响了,打破了一室的清冷。
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来电显示,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
顾雪听到电话里是柳秘书的声音,她更看到,他接电话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那是她从未看到过的眼神。
他对自己有多不耐烦,对柳秘书就有多耐心,体贴。
跟柳秘书道了晚安,陆又廷扣着暗色衬衫上的纽扣,又走到床头柜,去拿柜子上放着的佛珠手串,面无表情地戴好。
黑色大衣穿在身上,临走时,他才给了她一个极淡的眼神;“柳秘书家的保姆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请假了,你明天去她那照顾她几天。等保姆回来,你又回来。”
顾雪瘫坐在暗色床单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又让自己去照顾柳秘书?
她和柳秘书的恩恩怨怨那么多,他都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我可以不去吗?”她抿着唇,看向他。
他拿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并没看她:“顾雪,既然是签了合同,就请你按照合同办事。难不成你想混吃混喝过完这一年?赎罪就该拿出赎罪的态度来。”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我让你做的事,你都得去做。哪怕是让你去死。”
赎罪这顶帽子,真是很好用。
只要她不想做的事,他一提这茬,她就觉得她所有的言语,都变成了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顾雪深呼吸了口气;“好。只要你不动无辜的人,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这一年,我都无怨无悔。”
明明她已经很听话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在他看来,顾雪很护着沈言。
他警告她:“这几天,老实点,再敢对她下毒,就不是进监狱面壁思过那么简单。”
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卧室。
顾雪眨了眨眼眸,又长又卷的睫毛颤了颤,这么维护柳秘书了,还特意给她打了预防针。
她在监狱的那一年,是面壁思过么。
分明是要了她半条命,如果不是他偏袒柳秘书,要帮着柳秘书教训她,她们的孩子也不会生下来就因为先天性疾病,不治而亡。
一整晚,顾雪都没睡着。闭上眼,都是挥之不去的过往和苦难。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做尽坏事,都可以被原谅,被包庇,比如柳丝丝。恨一个人的时候,哪怕那个人用尽全力去弥补,都于事无补,比如她顾雪。
顾雪再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曾经暗恋的陆又廷,是她幻想中的他,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当看清他真人和幻想中的巨大落差时,她好像喜欢不起来了。
熬到天亮,她起床,炖了锅白粥,日子再难过,早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手机叮咚响了下,她拿起手机,看到陆又廷发来的微信。
她有点诧异,他这么早就起来了,更感到讽刺的是,她的微信被他拉黑了那么久,现在却因为要照顾他的女人,而被放出来了。
他就不担心,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么。
她攥紧手机,点开手机屏幕跳出来的信息,是一则地图定位,这应该就是柳秘书的住址了。
青城最有名的半山别墅,寸土寸金的富人区。
还发来了一份文档。
——这是她爱吃的东西,你有空做给她吃。
他的信息又跳了出来。
——早点过去给她做早饭。她有胃病,吃饭要吃在饭点上。
以前她若是看到他这些消息,会很难过,会吃醋,可现在她好像麻木了。她就是个赎罪机器,她已经丢掉了所有的情绪,没有悲伤,没有喜乐。
她回了个好。
然后等白粥煮好了,就急急地吃了起来,然后点开那份文档,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文档里对于柳丝丝的喜好,忌口,记载的特别仔细。
原来他也会为一个女人,体贴入微到这种程度,这份文档,得花多少心思和时间,才能做出来呢。
根据柳秘书的喜好,她在前往柳秘书住址的途中,买了生煎包和甜豆浆。
又打车到了半山别墅。
虽然她知道,半山别墅是实打实的富人区,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挺震撼的,这是她第一次来这。
一栋一栋的小洋楼错落有致地伫立着,依山傍水,有了些‘小桥流水’的幽静感。这里的一套小洋楼,最低都是八位数起步。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更是彰显了主人的富贵和身价。
顾雪提着手里买好的早餐,突然有点明白,什么叫天差地别了。她只配被折断翅膀,扔在一居室的公寓里,还是很老旧的楼梯房。而柳秘书作为陆家未来的女主人,住进了半山别墅,真是应了那句话,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