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被带入了死牢。
班昭独自返回公堂。公堂之上,已经是空无一人。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仿佛整个身体被抽干了一般。
她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跟县衙接触这么多年,她甚至还做了一天县令,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见识到了这里的黑暗与冷酷。她一直以为,只要耐心讲理,就能让真相大白,但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她再次想起了遥远过去,她大哥班固被诬陷入狱,二哥班超的焦急模样,那时候她不懂公堂。现在她在这里亲历一遭,算是彻底明白了。
“不……”班昭喃喃自语,身体微微颤抖着。
杏儿被判了死刑?而且,是自己教唆着杏儿,承认了罪行!想到这里,她就痛彻心扉。
脑海中这个冰冷的结论闪现出来,她刚才在刑房大义凛然地劝说杏儿的架势瞬间蔫了,身上直冒冷汗。
尽管此刻正是盛夏时节,但她却感到一股寒意袭来,如同突然被人扔进了冰窟窿里一般,顿感从上到下,从内心到皮肤,全都冻透了!
“是我让杏儿承认了死罪?”她喃喃自语道,“是我!”
她的目光充满了绝望与懊悔,不禁反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让杏儿承认呢!”
然而,她心里清楚,如果杏儿不暂时认下这不属于她的罪责,在那个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刑房里,又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呢?
让那火红的烙铁,无情地贴住她娇嫩的肌肤。让她那一寸寸鲜嫩欲滴、吹弹可破的皮肤,在熊熊烈火的炙烤下逐渐变得焦黑?她可能会因无法忍受这样的酷刑而当场丧命啊!
“杏儿……”她情不自禁地失声呼喊,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刚才一同进入牢房的明明是她们两个人,但此刻,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独自走出。
她茫然地回头张望,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这声音究竟是开启死牢的响动,还是关闭地狱之门的动静呢?她无从知晓。
但无论如何,杏儿已经被关入死牢之中,这个残酷的事实令她心如刀绞。
一想到这个冷酷的现实,她的大脑便由最初的混沌不清迅速变得清晰起来!清晰的现实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无情地折磨着她脆弱的心灵。她无能为力,只能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将内心的痛苦与哀伤都化作眼泪倾泻而出。
她心里明白,现在杏儿的生死完全掌握在阴县令手中。只要他乐意,明日清晨送一碗断头饭到牢房里,就能轻而易举地夺走关在那里、距离死亡最近的任何人的生命。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想要改变眼前的局面,她别无选择,只能厚着脸皮再次去求见阴县令。
然而,此刻的她不禁心生疑虑:他会接见自己吗?
可是,她必须去,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机会,哪怕被衙役阻拦,她也要拼尽浑身力气去找他。
班昭向着后堂快步走去,首先遇见的是她熟悉的门子。门子看见班昭走过来,眼神里写满奇怪。
“老爷,噢,不!”
“你好记性啊!认出我是谁了吧?你要阻拦我吗?”
“我现在知道了你是曹班娘子,但是哪怕您只做过一天县令,也是我的老爷。”
门子十分诚恳地说道。在衙门里待得时间长了,门子话语之中,显得成熟了许多。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老爷,就让我进去!”班昭没心情跟他多讲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好的老爷,你要找谁?”
“废话,当然是你们的阴大县令了。”
“找他?”门子脸上立刻显现出一丝狡黠来,甚至还带着点儿鄙夷。这显然与他过去单纯得有点儿萌的神情,极不相同。
“听到要找他的长官,怎么会有如此表情?难道他了解阴县令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有机会她可得找这个门子好好谈一谈。”班昭暗自诧异,但嘴上还是问道:“怎么?要阻拦我进去找他吗?”
“曹班娘子误会了,小的只是认为这没有什么用处!”门子朝她挤挤眼。
“找他都没用,那找谁有用啊!”班昭脸一沉,“难道,难道你也认为杏儿是凶手?”
“不是的!娘子误会我了,我怎么会认为杏儿姐姐是凶手呢!”门子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又恢复了最初那副青涩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
“杏儿姐姐长得那么漂亮,而且看着还那么善良,我怎么可能怀疑她?就算打死我,我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班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可是,你们这位冥顽不化的阴县令却一口咬定杏儿就是凶手啊!所以我必须立刻找他谈谈!”
“那——曹班娘子既然这样说,您就快去吧。老爷还在里面会客厅中。”门子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把班昭领到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