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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映梨看向上首面色平静,单手托腮,冷冷淡淡望着她们的萧疏隐。

    “侯爷,可否问一句,您为何要认小榆为妹妹?是因为来福吗?”

    所以才爱屋及乌吗?

    后面那句话,她没有问出口。

    萧疏隐闻言,抬眸望来,慢慢纠正道:“他不叫来福。”

    孟藻解释道:“小少爷姓萧,名疏瑾。乃是老侯爷亲自翻遍书册所取!”

    “是个好名字!”陈重忍不住赞叹道,“想必其父母对他的到来充满了期待。”

    若不是如此,如何能翻遍典籍,取此名讳。

    孟藻闻言,偷偷瞧了眼萧疏隐,咳嗽一声,低落道:“自然。”

    只可惜,自家小公子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但很快,孟藻就回过神来,主动跟姜映梨解释道:“小榆姑娘跟我家小少爷情同手足,又是我家少爷所护之人。”

    “侯爷感念两人情分,愿意认下小榆姑娘为妹妹,今后兄妹相称。”

    萧疏隐不置可否。

    显然,孟藻所言就是他心中所想。

    姜映梨明白了,当即道:“侯爷,是打算后面把小榆带走吗?”

    萧疏隐垂着眼眸,淡淡道:“这个看她个人意愿,本侯不至于勉强个孩子。”

    姜映梨低头看向沈桑榆,轻轻问道:“小榆,你如何想的?”

    沈桑榆抿了抿唇,想了想,就在姜映梨以为她会拒绝时,她蓦地开口道:“我愿意。”

    “什么?”

    沈桑榆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萧疏隐的目光,咬了咬唇道,“我愿意的。”

    “来福在世时,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和爷爷。我知道,你们失去来福,肯定也很痛苦,就跟我那时候一样……”

    “而且,来福以前也总是跟我讲起,他很想念家人,他从来不相信自己是孤儿。他说自己的父母肯定不是故意丢弃自己的……”

    “现在我见到了你,我也相信了,来福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所以,我愿意代替来福照顾你们。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给我什么东西,我只想让来福在地下也能开开心心的。”

    闻言,萧疏隐料峭的薄唇微微抿起,眼眸如炬,静静地打量着沈桑榆。

    半晌,他才慢慢开口道,“我欲把小瑾的墓迁回京都,入萧家祖坟。你若是愿意,就与我一道回京,届时,我会开祠堂,把你的姓名一道入萧氏族谱。”

    “之后,你愿意与谁住皆可。”

    他的这些话语,斩钉截铁,毫无让人转圜余地。

    但却也给沈桑榆留了足够的自由。

    沈桑榆一愣,她挠了挠头,“可是我姓沈啊!我现在已经有娘有哥哥了……”

    陈重听说她姓沈,不由愣住,但很快,他就压低嗓音,对沈桑榆道:“哎呀,你这小姑娘怎么不知道好歹。这爹娘不是只可以有一位的,还可以多几位的……”

    沈桑榆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恍然大悟,“哦,是了。我是来福的媳妇儿,那来福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哥哥也是我的哥哥了!”

    萧疏隐:“……”

    陈重:“……”

    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孟藻惊呼:“什么?你难道是小少爷养的童养媳?”

    萧疏隐也回过神来,他蹙眉道:“怎么回事?”

    姜映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沈桑榆对这套说辞,早就熟烂于心,就把上次跟姜映梨他们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然后,众人就知道了两个小娃娃的戏言之谈。

    萧疏隐欲言又止,“这样的话,下次莫要再说。”

    对于两个未成熟的孩子的玩笑之言,他倒不至于当真。

    虽然,对于很多宠爱孩子的人而言,有个未亡守寡的童养媳是很值得安慰的。

    但萧疏隐素来不信鬼神,更不喜这种条条框框来束缚女性。

    他固然为死去的弟弟难过痛苦,却也不需要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来搭上自己的一生。

    这样的话,私下说说还行,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对沈桑榆的名声有碍。

    沈桑榆没理解他的好意,忍不住道:“为什么?我跟来福都是说好的,下辈子我们还当夫妻的……”

    “那就等下辈子。”萧疏隐表情严肃,语气冷淡,“这辈子他既没了,你就安安分分地过好你的日子。”

    “可……”

    沈桑榆不服,刚要再说话,被回过神来的姜映梨捂住了嘴。

    “小榆,谢谢萧侯爷。他此举是为你着想的!”

    沈桑榆撇嘴,面上不悦。

    但她素来不怎么违抗姜映梨,最后不情不愿的嘀咕道:“哦,谢谢。”

    姜映梨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萧疏隐,见他没生气,便道:“既然侯爷打算把萧小公子的墓迁走,那小榆爷爷的……”

    “本侯会给他重选一处风水宝地,修建墓地。”萧疏隐淡淡道。

    见萧疏隐都已然安排妥当,姜映梨就没多言。

    这才是萧疏隐今天喊沈桑榆来此的真正目的,既然正事讲完了,姜映梨就打算离开。

    离开前,萧疏隐蓦地出声道:“你也要去一趟京都。”

    姜映梨一愣,回头望来,指了指自己,“侯爷是说我?为何?”

    “你必须去一趟的。”萧疏隐没有解释。

    姜映梨不喜欢他这样强硬的姿态,蹙眉道:“侯爷,我在柳城还有事,恐怕恕难从命。”

    “而且,崔……”说到这,她看了眼陈重,含糊道:“他已经答应与你回京了。”

    萧疏隐也注意到了陈重,所以他并没有直言原因,只淡淡道:“那得劳烦你给老太太带句话,人快到了。”

    姜映梨一头雾水。

    什么人?

    她没有深究,只略略一拱手,就带着沈桑榆退了出去。

    陈重落在后头,他这次来是有事详谈,姜映梨走了,他赶紧抓住机会跟萧疏隐表明来意。

    好在萧疏隐并没有赶走他,耐心听完,才让他先离开。

    陈重没得到准确回复,心中颇为忐忑,转头就想去问问姜映梨,才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衙役喊住。

    “……姜大夫说,若是你得空就去前头布庄寻她。她要给您结算药钱!”

    陈重道了谢,心事重重地赶过去,结果才走到门口,蓦地就看到里面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心口瞬间一惊,脚下一顿,当即就转身要离开。

    “姐姐,是陈先生呢!”

    姜映梨本来正在跟李玉珠讨论选哪个花色做衣裳更精神,就听到沈桑榆的提醒,抬头望去,就看到转身欲走的陈重,忙喊道:“陈先生,我在这呐!”

    “你去哪里啊?”

    李玉珠颇感好奇地循声望去,蓦地手里抓着的布匹掉落于地,几乎是对方要离开的刹那,她就反应过来。

    她犹如一只矫健的豹子,当即就冲了上去,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抓住了欲要爬上马车的陈重的衣袖。

    “沈郎!沈郎,真的是你!”

    陈重几乎是惊得肝胆欲裂,他根本不敢回头,连忙抬手以袖遮住颜面,瓮声瓮气道:“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沈郎,我也不姓沈……”

    “沈郎,你骗得我好苦啊!”李玉珠一听他说话的声音,顿时泪水就滚滚直落,抱着他的胳膊就喊道,“我还以为你死了……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姜映梨和沈桑榆皆是一愣,显然被这一幕给弄得云里雾里。

    但看着李玉珠这副激动的模样,两人也急忙追了上去,身后掌柜喊道:“姑娘,夫人,价钱好商量的……”

    姜映梨扶住李玉珠的胳膊,连忙道:“您是不是看错了人?这位是陈重陈先生,不姓沈的,绝对不可能是阿隽的爹的……”

    李玉珠泪水涟涟的摇头,“不,不可能的……阿信,你的音容样貌早已刻在我心底,我如何能认错了去!”

    “是你,真的是你!这些年,我一直都不信你死了,没想到是真的……”

    陈重很是着急地想走,可李玉珠看着柔柔弱弱的,力气确实不小的,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他除非是扯破衣服,不然根本逃不掉。

    更不用说,现在连姜映梨都围了上来,那就没有逃走的余地了。

    他心中懊恼非常。

    怎么就没打听清楚,姜映梨是否是只带着一个小姑娘随行呢!

    都是他的疏忽!

    竟是没想到,她居然还带上了李玉珠来布庄!

    一时间,他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半天都没答话。

    李玉珠紧紧缠绕着他的胳膊,生怕一眨眼,他就又不见了,又哭又笑地道:“我就说,上回我没认错人,阿隽他们非说我看错了……我怎生会认错你呢……”

    陈重闭了闭眼。

    他倒是希望她早点忘记自己!

    哪怕是改嫁都行!

    也好过今日这情况。

    姜映梨愣了愣,反应过来,“您是说,这是阿隽的爹,我记得是叫婶廉信吧?您真的没认错人吗?”

    说到这,她看向背对着她们,一声不吭的陈重,“陈先生,大娘……咳咳,我是说,要不您转过头来,让她辨认下?兴许是哪里有些相象呢?”

    陈重没有动弹。

    “陈先生?”姜映梨软和下声音,“您能不能让我娘认认?或许能早日解开误会呢?”

    陈重叹了口气,耳边是李玉珠哭哭啼啼的声音,半晌,他终于转过身来。

    那张脸虽然染了岁月的霜寒,却依旧有着年轻时的清俊。

    姜映梨以前没怎么认真打量过他,此刻因为李玉珠的关系,她的目光忍不住一寸一寸地陈重脸上逡巡而过。

    要说陈重的长相,跟沈隽意是真的没半点关系的。

    不过也是,两人不是真正的父子,长相自是很难寻到相似之处。

    然后她就在脑海里对比起陈重跟凌降曜的样貌,还真寻到了点相同点,譬如那双狭长阴郁的眉眼,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陈重因为年岁渐长,眉目就不似少年郎那般清朗紧致了,但饶是如此,增添的鱼尾纹依旧让他更多了几分沉稳。

    他是个哪怕年长,仍然颇有魅力的男人。

    李玉珠几乎是在看清陈重的脸时,泪水汹涌而出,她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陈重的目光在她脸上掠过,带着一丝丝的怀念,以及淡淡的愧疚。

    “……你没怎么变……”

    他悠悠然地出声。

    事已成定局,陈重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这还多亏了他先去见了赵姝妍,从她嘴里得知了平阳公府对真假孩子的态度,不然他是万万不敢轻易跟李玉珠相认的。

    而李玉珠,在他心里素来是很好对付的。

    李玉珠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就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怀里。

    “沈郎,阿信,呜呜……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回来……”

    这一幕就让姜映梨和沈桑榆都愕然不已,面面相觑,最后选择了沉默了。

    姜映梨显然也没料到,陈重竟会是曾经沈隽意提到过的“爹”。

    在黑山时,胡掌柜可没少提及沈隽意的名字,当时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再看如今陈重面对李玉珠时的游刃有余,再想想前几日李玉珠在春晓楼后门见到的马车上的人……

    显然都是陈重。

    而陈重竟丝毫都没反应,甚至还让后门的伙计说谎!

    还有,她那时是跟沈隽意同时去的酒楼,只是他们两个才上楼,陈重就以尿遁消失了……

    如今再联想,可能那时陈重就是为了避开沈隽意,于是还让人抹消了他的痕迹,推到了何家身上。

    她抬眼望去,就见陈重眉眼柔和,抬手揽着李玉珠,声音温柔道:“好了,好了,莫哭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爱哭鼻子了!旁边还站着孩子们呢,仔细她们笑话你!”

    他边说,边取了帕子给李玉珠擦眼泪。

    李玉珠哭得鼻头红红,再见他一如从前的态度和温柔话语,泪水就愈发忍不住,脸色却是微微发红。

    见姜映梨和沈桑榆两人看着自己,她羞赧的别开了脸。

    姜映梨:“……”

    这可算是个哄人的高手了!

    沈桑榆则是眨巴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