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隽意和郁齐光几人去了县衙参加宴请。
是县令朱符游亲自设下的,遍邀本县所有举子前来参加宴会。
宴会上觥筹交错,甚是热闹。
朱符游一眼就看到了本届榜首的沈隽意,要说此次科考最惹人注目的,也就是两人了。
一人乃是沈隽意,不但长得俊美无双,课业更是优秀,几次考试都得了榜首。
第二人则是莫敛舟,前次亦是得了榜首,又是山长的亲徒。
最后一人则是凌降曜,这位平阳公世子到了柳城后,就很是惹眼。
所以,此次朱符游重点就放在他们三人身上,然后连带上所有的举子庆贺。
除却莫敛舟,其他两人态度就略显冷淡,好在都礼仪周全,不曾冷场。
而此时,姜映梨早已睡下,她今天累得很,早早就洗漱睡下。
倒是李玉珠担心儿子还在外头应酬,守在家中,边做针线活边等人。
待到夜深,门口才传来动静。
李玉珠连忙跑到门口,警惕问道:“谁啊?”
门外先是寂静了一瞬,然后才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回道:“娘,是我。”
李玉珠一喜,急忙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沈隽意,他肩膀上还趴个郁齐光。
郁齐光双颊通红,双手像是八爪鱼,死死地抓着沈隽意的脖子,嘴里嘀嘀咕咕道:“喝……再喝点……嘿嘿嘿……”
李玉珠一愣,“这,这是怎么了?怎地喝那么多?”
“喝醉了。”沈隽意面无表情的扶住人,将人往院子带,“非要跟我走,不肯回自家院子。”
“阿檀回来了吧?”
“对,在他屋里睡觉呢!”李玉珠颔首道。
“让他跟阿檀先凑合一晚上吧!”沈隽意边说边往另一边的房间走去。
李玉珠忙道:“那我先去给你们熬点醒酒汤,锅子里还有热水,等会来洗漱下,一身的酒气,仔细熏着阿梨了。”
沈隽意应了声。
姜青檀已经睡下,迷迷瞪瞪间就被推醒,他吓了个激灵,忙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起来。
“谁动爷爷……诶,姐夫?”
沈隽意见他醒了,便说道:“你往里边点。齐光要借宿一宿,你分一半床给他!”
姜青檀拧住鼻子,抱怨道,“哎呀,他怎么那么臭啊!这酒味儿,都辣眼睛了,他到底喝了多少了啊!”
“他心里高兴,就多喝了两杯。我去端醒酒汤。”顿了顿,沈隽意低声道,“麻烦你了。晚间可能要多注意点,喝醉了夜间容易吐,会有点危险。”
姜青檀虽然有些不高兴被打扰睡眠,但也知道轻重,更何况,他跟郁齐光关系还算是不错。
故而,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李玉珠熬完醒酒汤,送了过来,姜青檀帮着喂下,就又倒头睡过去了。
沈隽意今夜喝得不多,整个人还很是清醒,喝了醒酒汤,又洗漱了完毕,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冷风,总算是把一身酒气都吹散得七七八八了。
李玉珠忙道:“快去睡吧!仔细给冻病了。”
“嗯。今夜多谢娘,您也快睡吧!”
沈隽意跟李玉珠道别完毕,就回了房间。
他也没点灯,借着窗外的月光,摸到床边。
姜映梨睡在里侧,被褥却依旧还有点凉,沈隽意脱了外衫,钻了进去。
他浑身体热,几乎是进去,姜映梨就循着热意,滚到了他怀里。
沈隽意一顿,刚要揽住她,就听到她迷迷糊糊道:“什么味儿……”
沈隽意:“……”
明明散了那么久,还那么大味儿吗?
好在姜映梨实在是太困,很快就又沉沉睡过去了。
沈隽意却没什么睡意,想起今夜发生的种种,他闭上了眼眸。
翌日。
郁齐光摸着宿醉剧疼的头爬起来,看着陌生的房间,“嘶”了一声,套上衣服和鞋,扶着门出来。
就看到院内的热闹,李玉珠正穿梭在厨房和厅堂,沈桑榆正在打扫。
姜青檀刚端着热粥出来,看到他脸色微白的模样,忍不住嘟囔抱怨:“醒了,就赶紧来吃早饭。你是不知道你昨夜又多麻烦,一直打鼾,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你看我这眼袋,都快到地上了。”
郁齐光揉了揉额角,“抱歉,昨夜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姜青檀撇了撇嘴,昂头挺胸地经过他。
姜映梨从屋里出来,见到他,扬眉道:“先去洗漱吧。厨房有青盐和热水,等会你们也该去书院了。”
郁齐光拱了拱手,“多谢。”
说起来,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人,终于再也不像是两只刺猬,见面就互相扎了。
等到洗漱完毕,坐到桌边,郁齐光边喝着热粥,边听着一大家子叽叽喳喳商量着今天的行程,他心中就有着一种既羡慕又满足的感觉。
他很喜欢沈家这种热闹温馨的场景。
从前他不是没去过沈家,那时家里只有沈隽意和李玉珠,家里就总是冷冷清清的,饭桌上甚至都极少有交谈。
但自从姜映梨来了这个家,似乎整个就不同了。
曾经仿似高岭之花的沈隽意都沾染上了烟火气,眼角眉梢都是郁郁葱葱的情意。
李玉珠脸上也多了些许笑容。
整个沈家都好似被点燃了篝火,照亮了所有人。
就是姜青檀和沈桑榆也都嘀嘀咕咕的围着姜映梨打转。
郁齐光垂着眼眸,若有所思。
他想起临行前,爹娘的嘱咐,以及姐姐们的建议……
此次进京,就算不得中也没关系,家中出了个举人,已是祖坟冒烟。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他独自在外求学,无人陪伴照顾起居,本来这次家中想给他定亲的。
虽然他才回去仅仅两日,但光是那一日,就有无数媒人登门拜访。
不过,他都拒绝了。
但此刻,他却觉得,成亲似乎也没那么坏!
“郁齐光,你偷偷笑什么?怪渗人的!”姜青檀摸了摸胳膊,龇牙咧嘴问道。
郁齐光:“……没什么。赶快吃吧!”
直到走出沈家门,郁齐光看着走在最前面,身板挺拔如松柏的沈隽意,犹豫了下,最后在进了书院后,与姜青檀分开后,才逮住机会抓住沈隽意。
“那什么,阿隽,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沈隽意抬了抬下巴,“你说。”
郁齐光舔了舔唇角,踟蹰着组织着语言。
“……阿隽啊,你看我这年岁,是不是该成亲了?”他先委婉道。
沈隽意不解,“你与我同岁,是不小了。家中可有安排?”
郁齐光咳嗽了一声,“我爹娘说只要我喜欢就好,一切以我自己的意愿为主。”
“那很好。”沈隽意点头,是打心底觉得这个极好。
当初他先是与姜青柚定亲,并非是因为喜欢,完全是他婶娘私下所为,又打着为他娘冲喜的名头,颇有点赶鸭子上架。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嫁来的是姜映梨。
而更不曾料到,两人会有今日的造化,成就了这段美满。
但就是因为如此,沈隽意其实更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寻到自己所钟爱的人度过一生。
顿了顿,沈隽意又道:“我们马上要赴京赶考了,成亲的事,是不是得缓一缓?”
郁齐光偷偷打量着他,“其实,我想的是若是先定亲,届时不管考不考中,回来就成亲。”
“可有相看好的人家?”沈隽意问道。
郁齐光舔了舔唇角,声如蚊蚋,“……有。”
“那恭喜了!”沈隽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到时,我们都会前来喝喜酒的。对了,是哪家的姑娘……”
正说着呢,铃声骤然响起,两人也顾不得寒暄了,快步进了教室。
郁齐光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该如何跟沈隽意提及心里话……
而这边,姜映梨让焦斜给陈先生传了话,然后就带着沈桑榆前往萧疏隐处。
李玉珠打算去趟布庄铺子,拿些东西给做些冬装。
这倒不是给家里人做的,是姜映梨打算给药庄的众人,每个人发一套冬装。
那就需要扯布和棉花了,这些是李玉珠的强项,她就把这事儿给揽过来了。
姜映梨也乐见其成,给她找些事儿干,总比闲得胡思乱想强。
萧疏隐如今住在县衙里,县衙周围刚好有好几家绸缎布料铺子,姜映梨就把她也带过去了,又给她塞了一笔银子。
嘱咐道:“等晚些我们办完事出来,就来接您。您先选好料子,到时候搬上马车带回去。”
李玉珠点头。
然后,几人就去了县衙府邸。
陈重一得了传话,就飞快跑来守候了,见到她们的马车,当即笑容满面的上前来。
“姜大夫。”
姜映梨跳下马车,朝着他略一颔首。
日光下的她,愈见艳丽,就似那艳阳高照,不可逼视。
陈重心中暗暗感慨了句,这姜家姑娘当真是长得好,随了她娘呐!
嘴上却是道:“此次多谢你了。”
姜映梨笑了笑,“好说。”
她上前去敲门。
门口的人都认识她,也得了嘱咐,忙把人都迎进了府内。
“萧侯爷正在办公务,劳烦几位在此稍坐歇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劳烦了。”
萧疏隐最近是真忙,不但是交接军务,还有宁老太太提及的奖赏,他都在根据贡献一一核对发放。
然后还有黑山寨的情报和战况整合……
陡然听到姜映梨前来,他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关于弟弟的事情。
他揉了揉额角,对孟藻道:“本侯梳洗一番。”
“是。”
萧疏隐是忙了一个通宵的,孟藻连忙端来洗漱用品和吃食。
“这是朱县令命人熬制的养生汤和燕窝,侯爷,您先用些餐食吧!不然,对脾胃不好,且脸色亦是不佳。”
萧疏隐本身是没有胃口的,闻言,不知是那句话打动了他,他还真是招了孟藻回来,安安分分地喝完了。
又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挽了新发冠,才起身去见客。
陈重见到容光焕发的萧疏隐,第一个上前来见礼,并奉上昂贵谢礼。
“陈重见过侯爷。听闻侯爷即将回京,陈重无以为报,只能以小小谢礼聊表心意,多谢侯爷的救命之恩。”
萧疏隐斜睨了他一眼,又去瞟姜映梨,扯了扯唇角,“坐吧!”
姜映梨带着沈桑榆也见了礼。
萧疏隐垂眸,坐在上首,喝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吞吞说起正事。
“这两日,本侯就要启程了。在此之前,本侯想认了你当妹妹,你可愿意随本侯回京?”
他这话是对沈桑榆说的。
沈桑榆愣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鼓起勇气拒绝,“我,我不愿意。”
她摇头如钟摆,抓住姜映梨的衣袖,垂头道:“我,我不想离开姐姐。”
闻言,萧疏隐的眼眸眯了起来,浑身透着一股子危险。
孟藻更是倒抽了一口气,他飞快地瞥了眼自家侯爷,急忙道:“小姑娘,你若是肯跟我家侯爷回京,今后就是咱们侯府的大小姐了!”
“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啊,你可别犯倔啊!”
“姜大夫,你也劝劝她啊!”
他家侯爷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能从那段悲伤过往里走出来,这小姑娘咋就那么不知趣儿呢!
陈重怔愣回神,忍不住扭头打量了沈桑榆好几眼,面上若有所思。
这小姑娘是什么人,竟然能得萧疏隐青睐?
听她喊姜映梨姐姐,可两人又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但他更震惊的是,这样好的机会,沈桑榆竟然会拒绝!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跟孟藻一样劝一劝了!
他小声道:“姜大夫,这是好事儿啊……”
姜映梨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欣喜若狂,她摸了摸沈桑榆的小脑袋,淡淡道:“这一切都该由小榆做决定的。”
陈重忍不住低声道,“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是为她好啊!我们当大人的,就该为她做打算的啊!”
姜映梨却不这么认为,认真道,“就算是孩子,也该有选择权。在她明白一切的厉害后,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
她看向上首面色平静,单手托腮,冷冷淡淡望着她们的萧疏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