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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降曜此时充当了主动倒酒夹菜的暖气氛组。

    “二表哥,这是幽州的特产熏干风鸡,味道与咱们京都吃到的截然不同。你尝尝看,就是下酒也很合适!”他用公筷夹了一块鸡到谢若微的碗内。

    “我还打算带些回去给父亲母亲还有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试试呐!”

    谢若微抿了口薄酒,听到提起长辈,他捻块尝了一口,觑了眼埋头猛吃的谢知刚,淡淡点了点头。

    凌降曜在这一块总是比谢知刚要细致贴心许多,也难为都对他挺上心的。

    沈隽意本来并不想跟他们凑合在一起吃饭,奈何谢知刚热情,又力气大,愣是把他给摁在了桌前。

    谢知刚是半点都不认同谢若微那套,他自认为跟沈隽意相处得挺愉快的,故而还寄希望于他们能够和平共处。

    沈隽意本以为谢若微会拒绝,没想到他竟是丝毫不在意。

    一时间,桌上除了凌降曜和谢知刚活络下气氛,其他两人都浑然不做声。

    氛围一直有些僵硬。

    此时,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郎蹦蹦跳跳地闯进来,闻到饭菜香味,他眼眸也瞪得圆溜圆溜的,欣喜不已。

    “哇哦,好香好香,你们在吃什么啊?姐夫,谢大哥,你们吃饭都不带我,真不够意思……”

    等看到院子那么多人时,甚至其中还有凌降曜,以及另外一个他并不认识,但依旧浑身气势凛冽的贵气男子时,他一瞬间就住了嘴,挠了挠头,有些忐忑。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谢知刚眼眸一亮,朝着他招手道:“阿檀,你回来了啊。快来快来,刚送上来的饭菜,还特地给你留了餐具呐。我刚好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二哥,你跟着我叫二哥就行。”

    “二哥,这是阿檀,姜青檀。是阿隽的妻弟,嘿嘿。”

    谢若微极少见到谢知刚这么认真的介绍一个人,不由略略扬眉抬头望来。

    姜青檀看向沈隽意,见他略微点头,这才又眉开眼笑,丝毫都不在意谢若微的冷脸,笑嘻嘻地挤到沈隽意和谢知刚中间的位置。

    “谢二哥,我是阿檀,幸会幸会。您看起来有些面善呢!”

    姜青檀很是自来熟地说道,又去端桌上的酒杯,“我敬您一杯吧。”

    杯子还没拿起来,就被沈隽意给摁住。

    沈隽意淡淡道:“你姐提醒过,你年纪太小,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

    姜青檀被一阻拦,不由扁了扁嘴,却也不敢反驳,放下酒杯,嘀嘀咕咕道:“好嘛……”

    谢若微在一旁冷眼瞧着,闻言,他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姜青檀,“你是姜映梨的弟弟?瞧着并不怎么相像……”

    毕竟姜映梨样貌清艳浓烈,是那种甫一看就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而姜青檀虽然看着俊俏,但跟其比,实在太平凡普通了。

    姜青檀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姐随她娘,自是长得好看的,我,我跟我姐并非一母同胞,我是不知道自己爹娘什么模样,但我长这样,想来是不能比的……”

    说到这,他注意到谢若微提起姜映梨时的口吻似是很熟稔,好奇道:“谢二哥,你认识我姐姐吗?”

    谢若微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斜睨了眼沈隽意,慢慢吞吞道:“有过几面之缘。在来此之前,我还见过你姐姐。”

    “当真?我都好久没见过我姐了,老想她了!”姜青檀说着,眼睛亮晶晶地望来,“谢二哥,我姐怎么样了?”

    谢若微回想了下,“挺好的。你姐医术高明,现在深得萧疏隐大用……”

    “萧疏隐?”

    “萧侯爷?”

    两人同时出声。

    沈隽意几乎是立刻凝眸,反应过来:“阿梨是去了黑山?”

    以姜映梨的个性,她是决计不会入这些权贵麾下做事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萧疏隐去了黑山寨,而姜映梨只可能也是去了此处。

    想到黑山寨的危险,他霎时有些坐立难安,转头看向谢若微,“谢指挥,不知阿梨如何可安好?你何时启程去黑山?可否能带我一程?”

    他的问题一连串抛了出来。

    “姐夫……我们还没揭榜呢……还有姐姐怎么就去黑山了?那里全是匪徒,多危险啊!”姜青檀脑子一时都没转过来。

    但是上次黑山的惊魂之旅,还是令他对其充满了不好的记忆。

    谢若微淡淡抿着酒,见两人都着急不已,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回道,“姜青檀随军当了军医,她医术高明,颇得人敬重。”

    顿了顿,他补充道:“放心,她安全得很。”

    倒是没提当初姜映梨陷落在黑山寨,再被萧疏隐救了出来的事情。

    一来是他没那么八卦。

    二来则是,这事儿到底不光彩,没必要专门提一嘴。

    人家小夫妻自是会自行解决的。

    姜青檀松了口气,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忍不住扭头看向沈隽意,“姐夫……”

    沈隽意神色并不见多放松,他盯着谢若微,“刚才听闻谢指挥使要带谢三公子去黑山,不知何日启程?”

    谢若微挑眉:“你很担心姜大夫?”

    沈隽意:“……”

    “她是我的妻子。”

    他忍不住摁了摁额角。

    他不担心姜映梨,谁去担心?

    谢知刚也觉得二哥这话问得好没道理,他小声道,“二哥,四弟妹的安全,咱们还是得顾着点的。咱们早点出发吧!”

    谢若微:“……”

    他来之前可不知道姜映梨会成为自己的弟妹!

    他揉了揉眉心,“没那么快。再说,不是还要揭榜吗?”

    “人姜映梨又不会跑,她现在每日里救治伤兵,你们就算过去了,也不过是增添麻烦。倒不如等一等,把好消息带回去,着什么急啊现在!”

    姜青檀一听姜映梨安全无虞,就去拉沈隽意的衣袖,小心翼翼道,“姐夫,这谢二哥说得也有理……姐姐做事,咱们也搭不上手忙……”

    沈隽意垂着眼眸,默然无语。

    凌降曜全程没有说话,眸光扫过几人,没有吭声。

    之后大家默默地吃完饭,就很默契地散了。

    沈隽意带着姜青檀回了房间。

    至于凌降曜也识趣地先回了赵家,留下了谢若微和谢知刚两兄弟叙旧。

    蔡静永本来是想额外给谢若微安排住宿的,却被谢若微拒绝了,只让他安置了其他绣衣使,他则是跟谢知刚住一间。

    谢知刚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小心道:“二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谢若微斜睨着他。

    “那您为什麽对阿隽那么冷淡?本身阿隽性子也冷,又对我们不熟悉,颇为忐忑的,大哥都让我们多与他亲近,你这般岂不是让阿隽对我们有些意见?”谢知刚说道。

    闻言,谢若微坐回椅子,翘起二郎腿,单手抵住下颔,冷冷淡淡道:“说起来这个,我也颇疑惑。”

    “这件事是大哥亲口承认,阿隽是小叔的孩子?就凭一张脸?”

    “当然。这还有假吗?”

    “既然如此,为何不是爹娘亲自前来?而是姑姑和大哥?”

    “娘要主持中馈嘛!再说,大哥跟小叔关系亲近,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啊!姑姑也是,那是她的同胞弟弟,这些年姑姑心中愧疚不已,见着阿隽才算是解了心病啊!”

    虽然这些话都没有错漏,但谢若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跟谢知刚这个憨憨说并没有用,还是回头稍微调查调查再说。

    顿了顿,他蓦地想起先前江灵的情况,他当时就是根据姜映梨说过的那些法子,证明了江灵乃是皇上的龙种的。

    甚至因此还惹恼了圣上,落入了大狱。

    现在沈隽意的情况不也是如此吗?

    兴许可以也试试那法子。

    这般想着,他心中的乌云顿散,舒了口气。

    “我明日会改变对他的态度的。”

    谢知刚见他听进去了,顿时眉开眼笑,“其实阿隽的性子除了冷了些,人是顶好的。你是不知道,上回客栈着火,他是宁愿自己最后一人下来,都要护着大家平安逃出生天的……”

    谢若微默默听着,陡然发问道:“所以你的胳膊就是在火场救人伤的?”

    谢知刚一噎,“……怎么还提这茬!”

    “这本也是个好事,老头子听到兴许还得夸你两句将门虎将呐!”谢若微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谢知刚侧头看他:“……二哥,你,你真的就不回家了吗?为什么……”

    谢若微蓦地站起,打断了他的话,“赶了一天的路,困了。我先洗洗睡了,明天还有事呢!”

    “二哥……”

    谢若微走了两步,扭头望来,淡淡道:“阿刚,你保持这样就好了。再多的就别问了,那是我和家里的事,你就好好当你的谢家小将军。”

    谢知刚望着他出去的背影,眼底浮起悲伤,“我知道我是笨,从小每次都是你和大哥护着我。但是,我已经长大了, 二哥,我也能给你们分担了啊!”

    回应他的是,谢若微抬起的手,背对着他,在空中挥了挥。

    “……”

    ……

    ………

    萧疏隐没有阻拦周羡往山上传递消息。

    既然有了回应,那么自然而然的,接下来就需要进行最后的谈判了。

    周子瑜望着前后脚送上来的两封信,捂住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喉间涌出浓郁的血腥味。

    他咳得肺几乎都要出来了。

    旁边站着的心腹见此,连忙来给他拍背顺气,“寨主,是否要让欧阳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周子瑜摇了摇头,停住咳嗽,嗓子沙哑如砂砾,“不用,没必要让他这一趟。我的身体自己清楚……”

    “可……”

    周子瑜止住了他余下的话,抖着手翻开两封信,指尖还带着呕出的鲜血,第一封是周羡的。

    里面详细记录着萧疏隐的处置办法。

    他一目十行,待得看完,不由苦涩一笑,“这样……这样也好……”

    “寨主。”

    周子瑜几乎不用看第二封信,莫过于是约他去谈判了。

    他侧头看着心腹,“传信出去,就说我答应谈判了。我就算是不答应,时间也不够了……倒不如就这样吧……”

    “大家跟我一场,是我耽搁了大家。你今夜带着其他人从西山下山,届时就……别再回来了。”

    “寨主!”心腹摇头,“能跟着您,是我此生的福气。您被污蔑逃亡,而今临到头,却依旧不能沉冤昭雪,这样的朝廷,又如何值得效忠呢?”

    “我想一直都跟在您身边。”

    “我一个废人罪人,有什么好跟随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就是个风烛残年的,活也活不了多久了,如今用这烂命去换取大家的生机,已是我最大的用处。至于冤屈……这世上有冤屈的人何其多?”

    “那些被我屠刀屠戮的无辜百姓,难道没有冤屈吗?不过是没人替他们发声罢了。”周子瑜扯了扯唇角讥讽。

    “寨主,那不是您的错,分明是狗皇帝自己设下的陷阱,让你去钻的。是顾忌您的功高震主,若非是为了秦姑娘,您又何必……”

    “够了。都过去了。”周子瑜的表情很是平静,“过去的就该翻篇,就该如死去般安静了。”

    “你离开后,若是有心,就帮我多护着这些寨民和阿羡,他还年轻性子冲动,需要人去提点。还有时间的话……就替我看看她吧!不必提我,只要她过得快活幸福即可。”

    “寨主!”

    周子瑜神色沉着,仿佛眉眼间那瞬间的恍惚柔情都是错觉,他站起身,“我落草为寇,占山为匪,本就是过错。”

    “而今我也该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了。去替我回信吧!”

    心腹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转身离去。

    周子瑜望着天边翻滚的白云,床边树枝摇曳,他的神色沉静如水,半晌,他从书房的暗格子里翻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匣子表面很是光滑,仿似无数次地被人拿在手中摩挲抚摸。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就仿佛是在抚摸着爱人的美丽脸庞,眼眸也慢慢地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