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儿,怡贵妃在先帝驾崩之后,按例应该晋封怡贵太妃,可为何这几十年过去了,依然只是怡太妃?”
谢谨小心揣度一番道:“圣上心里对皇兄有心结?”
看到儿子领悟其中关窍,老夫人深深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根结所在,虽说二王爷这么多年来并未有所举动,可当年他在先帝心里份量怕是只在当今圣上之上啊。”
“圣上一直压着太妃位份,何尝不是借此压着皇兄?”
谢谨一旦明白了关键所在,心思也自然灵动起来。
“母亲,所以皇上希望改了先祖之命,由立贤改为立嫡,既是为了避免两宫太后相互掣肘,也是为了皇子少了觊觎之心?”
“立嫡,立贤各有利弊,万一嫡子不贤如何处之?可为了江山社稷,兄弟不至萧墙,让皇子安心做好自己的王爷,圣上早有此心。”
谢谨虽懂了关键,可此事还未在心里琢磨透。
“那母亲,此事与我家何干?”
“皇上一旦要改祖宗例法,御史大夫,乃至一众重臣岂会乖乖听命?”
“那些个御史大夫过于认死理,一旦有违祖宗例法,必定炒翻天也不干,皇上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投了狱,或是贬了去吧?”
“所以皇上需要我来出面做此事?”谢谨心怀疑虑的望着母亲问道。
“皇上把你从礼部尚书调任刑部,吏部尚书,就是想让你掌了朝臣升迁之道,同时让你查探任何牵涉皇权之事。”
“母亲,五年前的那件悬案也在其中?”
“如若老身思虑无误,那件事应是让皇上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
“那么多人来无影去无踪,杀人后可以完全消失,何人所为?背后没有背景深厚之人,何人有此能耐?”
“成亲王?”
五年前藏在心里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可成亲王早已贵为亲王,且除了他母妃之事,圣上对他可谓礼遇极甚了啊!”
“谨儿,此事一会儿再说,还得折回立储之事,我家自我这辈起,早已捆绑进了皇家,无论老身还是你,都深受皇恩,但更重要的是,你历来为官慎之又慎,从不与他人交往过密,也未曾想过结党。”
谢谨起身一鞠:“此乃母亲在孩儿为官时就反复叮嘱,孩儿从未敢忘。”
“因此,皇上提攥于你,也是因此信任于你。你岳父是国公,手握兵权,你掌控官员升迁之道,如今玉儿成了王妃,我家更应替皇上解忧了。此乃休戚相关之事啊。”
“否则几个皇子均被指婚,为何只玉儿一人入了宫,且是皇后亲自调教?有些事,皇帝不能明说,做臣子的就需要自己琢磨,有些人呢,是哪怕想透了,也装作不知,无非借此转圜自己的处事方式,可这却是揣测圣意,有些人呢,是完全看不透。谨儿,你该如何自处?”
谢谨思考片刻,小心回应:“儿臣愿做孤臣。”
老夫人猛的一拍双腿,双眼闪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对,就需如此。”
老夫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儿啊,为娘的从未指望你成千古名臣,更未期待你位极人臣,我谢家深受几代皇恩,就需替皇上分忧,解皇上难解之事。此事,皇上不能明言,甚至暗示也会引起朝廷震荡,只能你去做此事,但你可知晓后果吗?”
“儿臣知晓,一旦提出此奏意,必定引得群起而攻之,指责儿臣违背祖训,扰乱朝纲。”
“谨儿,此事关系甚大,绝不可鲁莽为之,如若你简单奏报,非但不能成事,极有可能还会让圣上被动应对。”
“儿应如何处之?”谢谨也望着母亲的双眼。
“谋定而后动!”
“谋定而后动?”
“是,此事你需专程拜访你岳父,将老身的揣测与之讲透,听听他的想法,你岳父虽是武将,可城谋深沉,如若他也如我一般思量,则需请他在军中查探,稳定军中乃重中之重,无论此事是否可成,军中绝不能乱。”
“晚膳后你携阿玉回趟娘家,拜会你岳父吧。”
“儿子谨遵母亲训示。”
天色渐暗,马车上夫人看着对面的男子,眼色清澈,一如当年揭开她的盖头看她第一眼时,可以轻轻看进心底。
这样的凝视,想不发现好像也不易,男子伸手轻轻一握:“阿玉,你的手怎会这般凉?现下正值春寒,你穿的太少了。”
女子温柔似水的回应道:“相公妾身哪有这般娇弱了!”略有沉吟后继续道:“此事真要如母亲所言?”男子点了点头,未曾言语,只是轻轻摩挲着妻子手。
夜里拜访,自是有事相商,中堂里,黄国公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满都是关切,堂下两侧是两位舅兄。
“贤婿,惫夜来访,可有要事相商?”黄国公先开口询问道。
谢谨将母亲所言一一告知。
一盏茶的时间说完,大堂之中陷入深深的沉默。
任何人都知道其中厉害,虽不至因此获罪,可御史之笔,口诛笔伐的滋味并不好受。
堂下大舅哥现下在父亲麾下已是从三品参将,虽然并非文官,可历练至此,官场上的那一套,心里多少有些底。
他先开口询问道:“谨弟,令堂所言牵涉甚广,尤其立太子一事,已然牵动国本,一旦并非圣上真实意图,可有既得罪了皇上也得罪了朝臣之险?”
“舅兄所虑极是,此番揣测,并非出自圣意,甚至皇上都未曾有过暗示,可我与母亲反复斟酌,细细掂量,皇上应确有此意。”
黄国公突然开口道:“成亲王涉及五年之前的杀人案,你如何得出此结论?”
谢谨将五年之前的案件细细叙述一遍,几人也不插话,认真研判其中关系。
“岳父大人,两位舅兄,成亲王封地距离彭县不足百里,水路,陆路皆通,我当时反复考量,走陆路必定留有痕迹,只有走水路才有机会躲过追查,因当时并未有圣上之命,我无法前往成亲王封地彻查,返京后,我密奏圣上我的猜疑,可圣上并未深究,更是将此案定为越货杀人,可终究疑点重重。”